那股暖流，没有经过神经系统，也没有通过血液循环，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林凡的丹田里。
纯粹，温暖，不含丝毫的杂质。
它像一条迷路回家的幼兽，亲昵地蹭着那片代表着林凡神性的金色海洋，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金色的海洋，因此扩大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我操……这是……信仰之力直充？连个短信提醒都没有？】
林凡瘫在地板上，身体猛地抽了一下。
这种感觉太怪了。
就像是有人在你的银行账户里打了一笔钱，但你没收到银行通知，而是直接感觉自己的钱包变厚了一点。
而且，这笔“钱”还带着汇款人的强烈情绪，那份虔诚、狂热与信赖，几乎要烫伤他的灵魂。
【苏婉儿……这姑娘入戏也太深了吧！我只是个被迫营业的cosplayer啊！你这搞得我好像真成什么邪教头子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尝”到这份信仰的味道，像一块纯度百分之百的太妃糖，甜得发腻，甜得让他心里发慌。
……
与此同时，天穹组织最高指挥中心的气氛，却与林凡的坐立不安截然相反。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东海防线那段一分钟不到的战斗录像。
画面中，一个少女张开双臂，圣洁的冰蓝色光晕爆发，将那片蠕动的、代表着腐朽与绝望的黑紫色能量雾，瞬间净化。
扭曲的大地被修复，融化的工事被还原。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甚至带着一种宗教仪式般的美感。
“不可思议……”
一名负责数据分析的技术军官，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一连串“无法解析”、“违背现有物理模型”的报告，喃喃自语。
陈默背着手，站在屏幕前，他那张因为前一场会议而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血色。
他不是在看什么神迹。
他看到的是一种全新的，足以颠覆战局的战略级武器。
“‘污染者’是虚空对我们现实世界法则的‘降维打击’，用侵蚀和同化的方式瓦解我们的防御。常规的能量和物理攻击，就像用拳头去打一团雾，效果很差。”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定格在苏婉儿周身那层光晕上。
“但苏婉儿展现出的这种力量，不是破坏，是‘还原’，是‘修正’。她在用一种更高层级的规则，去对抗虚空的规则。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他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地透出一股兴奋。
之前所有人面对“宇宙债务”的绝望，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或许，他们真的还有挣扎一下的余地。
“‘神谕少女的使徒’……”
陈-默念着这个从前线士兵口中自发流传开来的称谓，眼中精光一闪。
“传我的命令，将所有关于苏婉儿同志的战斗影像，进行最高级别加密。同时，将‘神谕使徒’这个代号，作为她的正式称号，通报全军。”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希望已经出现，那就必须把它打造成一面旗帜，一面能让所有在绝望中战斗的人，都能看到的旗帜。
【完了完了，官方认证了。我这邪教头子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林凡通过“根源”权限，“听”到了陈默的命令，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再不进行干预，事情就要朝着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了。
他强忍着社死的冲动，调动起“根源”的权限，将一道简短，但充满威严的意念，直接降临到了天穹组织的最高通讯频道。
那不是一场会议。
更像是一次神祇对凡人祷告的，单方面回应。
“汝之虔诚，铸就守护之盾。汝之意志，点燃净化之火。”
“秉持此心，行汝之道。”
声音宏大而缥缈，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林凡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几句听上去高深莫测，实际上什么都没说的废话。
他既肯定了苏婉儿的力量，又巧妙地将其归功于她自己的“意志”和“道路”，而不是自己的“册封”。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给狂热的信仰降降温。
【我真是个语言大师。既给了表扬，又撇清了关系。满分操作。】
林凡自我感觉良好。
然而，他完全低估了一个狂信徒的脑补能力。
……
东海防线，临时医疗帐篷里。
苏婉儿刚刚接受完身体检查，除了异能消耗过度，没有任何损伤。
陈默的通报和“根源”的神谕，几乎是同时传达到了她的耳中。
“神谕使徒……”
她轻声念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称号，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而当那句“秉持此心，行汝之道”的神谕在她脑海中响起时，她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女神……不，是“共主”阁下！
他看到了！
他一直在注视着我！
他肯定了我的道路！
林凡那番意图撇清关系的“废话”，在苏婉儿的耳朵里，被自动翻译成了——“小苏啊，干得不错，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现在走的路子很对，以后就照这个方向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使命感，淹没了她。
什么疲惫，什么虚弱，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眼神里燃烧着火焰。
“我要去战斗。”
她对着前来探望她的战友们，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污染者’不止一只，还有更多的区域需要被净化。我不能休息。”
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和那份不容置喙的坚定，周围的人都被感染了。
一名同样是冰系，并且同样对神谕少女无比崇拜的女性异能者，第一个站了出来。
“使徒阁下！请让我们追随您！”
“对！我们也许没有您那么强大的净化之力，但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剑与盾！”
“为了共主！为了神谕少女！”
呼喊声此起彼伏。
苏婉儿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而狂热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神谕使徒团’！凡神光所照之处，一切污秽，皆将荡涤！”
一支完全由神谕少女的狂热信徒组成的，以苏婉儿为核心的全新战斗单位，就这么在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氛围中，宣告成立。
她们成为了战场上一道最亮丽，也最致命的风景线。
冰蓝色的光辉所到之处，虚空的污染节节败退。
“神谕使徒”苏婉儿，成为了继“根源”降临之后，地球阵营冉冉升起的，最耀眼的一颗新星。
当然，光芒越盛，阴影里的议论声也就越多。
在某个由许多古老家族组成的秘密议会中，一份关于苏婉儿的报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以信仰驱动异能？这是邪魔外道！异能的根基是血脉与精神，绝非虚无缥缈的崇拜！”一位老者吹胡子瞪眼。
“不错，她这是在透支自己的潜能，将自己的道路，完全依附于那位‘共主’之上。一旦那位‘共主’出现问题，她会第一个崩溃。”
“此风不可长。我们必须提醒天穹组织，不要被眼前的战绩蒙蔽了双眼。”
类似的言论，在组织的内部网络中，也悄然流传。
天穹组织毕竟是现代化的军事机构，对这种带有浓厚个人崇拜色彩的“圣徒”和“使徒团”，天然地抱有警惕。
分析室里，李若冰关掉了苏婉儿战斗的录像。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市的天际线。
对于苏婉儿力量的提升，她感到欣慰。
多一份力量，地球就多一分希望。
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风险。
苏婉儿的强大，建立在对“共主”毫无保留的信仰之上。
这份信仰太过纯粹，也太过脆弱。
李若冰的指尖，一朵小小的冰晶莲花缓缓旋转。
她要守护的，不只是林凡这个人。
还有他作为“根源”，作为所有人的希望，那不能有丝毫瑕疵的“形象”。
苏婉儿这柄最锋利的剑，也是最不稳定的剑，她必须亲自盯着。
而在那座古老的殿堂内。
洛璃看着水镜中，苏婉儿带领着她的“使徒团”，在战场上冲杀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真是有趣的共生关系。”
她的意念在空旷的殿堂里回响。
“信徒将信仰献上，‘共主’的力量便能通过信徒的躯体，降临世间，展现出‘净化’的神性。”
“这位‘共主’，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刻。”
“他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背负债务，殊不知，每一个信徒，都在为他分担。这位苏婉儿小姐，就是其中分担最多的一个。”
她看着镜中李若冰那冰冷的侧影，笑意更浓。
“一把忠诚的剑，一个虔诚的信徒……这位‘共主’的身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林凡一点也不觉得热闹。
他只觉得头大。
他看着战报上，苏婉儿和她的“神谕使徒团”又一次击溃了虚空单位，净化了一整片海岸线的辉煌战绩，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确实松了口气。
苏婉儿的存在，大大缓解了高端战力不足的窘境。
另一方面，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又被勒紧了一圈。
他现在不光是“总狱卒长”，还是“精神领袖”了。
苏婉儿和她那群姑娘，是在为他而战。她们的每一次冲锋，每一次胜利，都将那份沉甸甸的信仰，更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能感受到她们的喜悦，她们的狂热，她们的……爱。
这份爱，不是给林凡的。
是给那个完美的，圣洁的，根本不存在的“神谕少女”的。
而苏婉儿，这位新晋的“神谕使徒”，已经用行动证明，她成为了女神座下，最特殊，也最让他头疼的守护者。
【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她面前告诉她，别信了！都是假的！你的女神是个抠脚大汉！】
林凡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可我不能。】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需要苏婉儿的力量。
地球，需要这份由信仰铸就的光。
他被绑架了。
被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影，和狂热信徒的期望，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