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睁开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时间、空间、物质，一切概念都在那漠然的注视下变得毫无意义。
那不是一个生物的眼睛。
那是“虚无”本身在凝视“存在”。
林凡悬浮在半空，身上的星辰铠甲发出的光芒，是这片灰白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一股无法言喻的压力，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
不是能量冲击，不是物理攻击。
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
【放弃吧。】
【存在是偶然，虚无是必然。】
【你的守护毫无意义。】
【你所爱的一切，终将归于死寂。】
【你的挣扎，只是在延迟这必然的结局，可笑又可悲。】
这些念头不是语言，而是直接灌入他脑海的真理，冰冷，绝对，不容置疑。
林凡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他看到了地球在虚空中化为尘埃。
看到了天穹组织的所有人绝望地死去。
看到了李若冰的冰霜被黑暗吞噬，苏婉儿的狂热变成空洞。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都会毁灭……】
【不如……现在就结束吧……】
负面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就在林凡的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一股清凉而温柔的意念，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双子星核的另一端，缓缓升起。
“林凡。”
是绫罗。
但这次，她的意念不再是简单的传话，而是在他被虚无侵蚀的意识世界里，构建出了一片灿烂的星海。
那片星海将虚无的灰色隔绝在外。
林凡的意识体在这片星海中稳定下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绫罗的光团，不，现在应该说是她的意识体，一个由纯粹星光构成的绝美女性轮廓，出现在他面前。
“不要被它迷惑。”绫罗的意念直接在他意识中流淌，“虚空的核心，它的武器不是能量，而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
林凡的意识还有些恍惚。“否定？”
“是的。”绫罗的星光之手轻轻一挥，周围的星海变幻，无数文明诞生与毁灭的画面一闪而过。
“宇宙间的一切生命，从最微小的细菌到最庞大的星系巨兽，它们存在的基础，是‘我想存在’的本能。这种本能的集合体，就是‘星辰意志’。”
绫罗的解释，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凡的意识中炸响。
【星辰意志……是所有生命想活下去的念头？】
【这也太唯心了吧？！】
绫罗仿佛“听”到了他的吐槽，星光构成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宇宙的法则，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唯心。”
“星辰意志守护的，不是某个星球，不是某个文明，而是‘存在’这个概念本身。而虚空，就是要抹除这个概念。”
林凡看着那片被星海隔绝在外的无尽灰色，终于有所领悟。
“所以，它在动摇我的‘心境’，让我自己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没错。”绫罗的意念变得严肃起来，“而你，林凡，之所以是‘共主’，并非因为你有多强大。”
她的意识体飘到林凡面前，伸出星光之手，轻轻触碰他的意识核心。
“而是因为你的‘心境’，最特别。”
“你的每一次突破，每一次情感的波动，无论是恐惧、愤怒、喜悦，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吐槽，都在强化你的‘存在’本身。这种复杂又矛盾的人性，对虚空的纯粹‘虚无’而言，是最大的克星。”
“你的心境，决定了我的意志。你的意志，就是星辰的意志。”
林凡愣住了。
【搞了半天，我的内心戏丰富才是我的最强外挂？】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吐槽之魂，居然是宇宙级别的武器？】
他忽然想通了。
为什么每次变身，绫罗的形态和行为都会受到他内心想法的影响。
因为他不是在“使用”绫罗的力量。
他是在用自己的“心境”，去定义绫罗的“意志”。
他们本就是一体。
“我明白了。”林凡的意识体，在星海中重新变得凝实。
他不再去看那些令人绝望的幻象，而是开始主动回想。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天台变身时的社死瞬间。
想起了在特训营被王虎挑衅时的不爽。
想起了苏婉儿看着女神形态时那狂热的模样。
想起了李若冰总是那副冷冰冰但又意外可靠的样子。
想起了陈默那个老狐狸算计自己时的头痛。
想起了在北非战场上，那些异能者们看到他时，从绝望到燃起希望的反应。
这些记忆，有好有坏，有羞耻有光荣，有愤怒有感动。
它们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真实。
【去你的必然毁灭！】
【老子还没活够呢！】
【老子还想看新番，还想打游戏，还想吃楼下那家新开的烧烤！】
【老子还想……变回男人啊混蛋！】
一股极其强大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甚至有些粗俗的意志，从林凡的意识核心猛然爆发！
绫罗的意识体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主动融入了林凡的意志洪流之中。
“去吧。”
“让他看看，我们想活下去的决心。”
林凡的意识，冲破了内在的星海，重新回归现实。
外界，那只巨大的虚空之眼仍然在凝视着他。
但这一次，那些否定的、虚无的意念，在接触到林凡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铁。
林凡抬起头，直视着那只眼睛。
他没有释放任何能量。
但他将自己那股“我要活着”的强烈心境，混合着绫罗那守护了万年的古老意志，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利剑，狠狠地刺了过去！
嗡！
整个空间都发出了一声非物理的悲鸣。
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种近似于“困惑”的情绪。
它无法理解。
为什么这个渺小的、脆弱的生命，在直面终极的虚无时，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存在”意志。
……
零号基地指挥中心。
“发生了什么？！”陈默指着屏幕上剧烈跳动的数据流，“共主阁下的精神力波动……突破了临界值！不，这是全新的波形！无法解析！”
洛璃的实验室里，她看着满屏滚动的乱码，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原来如此……双生之灵的真谛，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意志的共鸣！”
“以人类驳杂的心境为熔炉，以神明纯粹的意志为利刃……他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存在’模式！”
“太美了……这真是宇宙间最美的造物！”
欧洲战场，苏婉儿痴痴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独自对抗天灾的背影，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就是没来由地相信。
他一定会赢。
北非，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李若冰扶着断壁，她的“冰封之心”能微弱地感知到那场意志的交锋。
她感觉到了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虚无，更感觉到了另一股……虽然渺小，却无比坚韧、甚至有点无赖的温暖意志。
她有些不解，那股意志里，为什么会混杂着对烧烤的渴望？
……
战场上空。
意志的对峙达到了顶峰。
林凡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这种灵魂层面的角力，比连续关闭一百个S级裂隙还要累。
【撑不住了……再来几下我就要人格分裂了……】
【绫罗，你还有什么大招没？赶紧的啊！】
“我们的融合还未彻底完成。”绫罗的意念适时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你的‘心境’足够强大，但你的身体，还无法承载我们意志完全共鸣后的力量。这就是你的瓶颈。”
林凡也感觉到了。
他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但身体这个“容器”却有了裂痕。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巨眼，那丝“困惑”渐渐消失，重新化为冰冷的漠然。
它似乎放弃了从意志上摧毁林凡。
巨大的阴影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它要走了？
林凡刚松了口气，却见那巨大的阴影在后撤的过程中，猛地一分。
一化为十二。
十二道稍小一些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在全球十二个不同的方位，撕开了十二道崭新的SSS级裂隙！
亚洲、欧洲、美洲、大洋洲……全球的警报在同一时间被拉响到最高级！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这比刚才更糟！他只能在一个地方，根本分身乏术！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
正对着他的那道，位于北非上空的崭新裂隙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全身被黑色的虚空能量包裹，但与那些扭曲的掠夺者不同，它有着清晰的四肢和躯干，甚至穿着一身仿佛由黑暗物质构成的甲胄。
它散发出的气息，是纯粹的、凝练的虚空。
最重要的是，一股冰冷的、带着戏谑和恶意的意念，精准地锁定在了林凡身上。
那不再是虚空核心宏大而漠然的意志，而是充满了“自我”的、清晰的思维。
“找到你了……”
“共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