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并非为了过去,而是为了定义当下。我们因何存在?爱又如何证明这份存在?
永恒之塔的至高处,并非冰冷的观测台,而是一座温暖的、堆满泛黄纸页的书房。
艾德瑞安皇帝从一场短暂的瞌睡中惊醒,羽毛笔从指间滑落,在刚刚写就的日记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他皱了皱眉,试图回想方才梦中零碎的片段——是金戈铁马的嘶鸣?还是精灵林中如泣如诉的歌谣?亦或是……一张模糊的、带笑的脸庞?
然而,什么也抓不住。唯有空茫的流逝感,像细沙般填满了他意识的缝隙。
“爷爷?”年幼的孙子趴在书桌边,晃动着小腿,澄澈的眼眸好奇地注视着他,“你为啥天天写日记呢?是怕忘了明天要做什么吗?”
老人微微一怔,目光从孙子稚嫩的脸庞,移向窗外。庭院中,绚烂的樱花正奋不顾身地绽放,仿佛要在凋零前燃尽所有的色彩。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孙子的头发,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告别的眷恋。
“不,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裹挟着岁月打磨后的温润与疲惫,“爷爷写下的,是‘昨天’。我正在……正在弄丢它们。”
“像弄丢玩具那样吗?”
“比那要严重得多。”老人笑了笑,那笑容里盛着孙子无法理解的、浩瀚如海的往事与悲伤,“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故事。那是锚定我们‘为何为人’的锁链,是让我们不至于在时间洪流中彻底迷失方向的星辰。”
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故事?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我吗?这个故事……会结束吗?”
艾德瑞安皇帝轻轻将孙子抱到自己的膝上。夕阳将祖孙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与庭院中那些绚烂而终将凋零的樱花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望向了极北之地永恒的风雪,望向了那座囚禁着他所有恐惧与罪孽的高塔,望向了那本正在自动书写命运、他却亲手撕去关键几页的
预言之书。
“是的。”他轻声回答,仿佛在诉说一个宇宙诞生之初的秘密,又像一个挣扎的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这是一个关于……存在与爱的故事。”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格外轻柔地抚过孙子温暖的发顶。在那双正逐渐变得浑浊、却此刻无比清明的眼眸最深处,倒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一种是冰冷的、不死不灭的永恒,充斥着遗忘与虚无;另一种,则如窗外樱花般短暂,却燃烧着爱与记忆的炽热光芒。
他知道,自己终将彻底滑向前者。但他写下的每一个字,他留下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投向未来、对抗那终极虚无的——
唯一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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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