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伦的剑锋划破浓雾,在雾魇的鳞片上溅起一串火花。那怪物吃痛,长尾横扫,将三名持盾护卫击飞出去。其中一名护卫撞在树干上,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鲜血从口鼻喷涌而出,在雾气中形成一片猩红的血雾。
"稳住阵型!"塞伦怒吼,银灰铠甲上已布满毒雾腐蚀的痕迹。他瞥见副官莱卡被逼到营地边缘,正独力抵挡两只体型稍小的雾魇。莱卡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却仍用右手紧握长枪,枪尖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光。
异变突生。
雾魇背脊的鳞片突然翻开,露出数十个蜂窝状的孔洞。随着腐雾囊剧烈收缩,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从孔中激射而出!毒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划破空气时发出蜂群般的嗡鸣。
"举盾!"
盾牌手们堪堪组成防御,却听见"嗤嗤"的腐蚀声。那些毒针竟能融化金属!一名盾牌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钢盾在眼前溶解,紫黑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铁靴上,瞬间蚀穿了护甲。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掌化为一滩脓血。
塞伦的短刀还插在雾魇颈部,耳边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他猛地回头,看见十几双猩红的眼睛在雾中亮起那些魔狼的爪子上,竟缠绕着与雾魇同源的紫黑色雾气。
年轻的护卫艾伦刚举起长矛,就听见背后传来利齿咬碎骨骼的脆响。他惊恐地转头,看见同僚的半截身子正在魔狼口中抽搐——那具躯体从腰部以下已经不翼而飞,肠子拖在草地上像条猩红的绶带。魔狼的獠牙间还挂着半截脊椎骨,白森森的骨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救...!"
求救声戛然而止。另一头魔狼从雾中扑出,犬齿精准咬住艾伦的咽喉。狼眼中闪烁的暗红光芒,在咬合瞬间映照出他扭曲的脸。这个二十岁的新兵昨天还在篝火旁炫耀未婚妻送的护身符,此刻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有喉间喷出的血沫在雾气中画出短暂的弧线。
塞伦将长剑深深插入地面,剑身亮起土黄色的铭文。他的护手甲与大地接触的瞬间,方圆五十米内的土壤突然泛起波纹,仿佛变成了液态的黄金。地面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苏醒。
"地脉·岩枪阵!"
地面爆裂,数十根尖锐的岩刺呈放射状突刺。三头雾魇的腐雾囊被精准贯穿,紫黑色脓液还未喷出就被石化。两头魔狼跳起躲避,却被突然延长的岩刺凌空贯穿。其中一根岩刺穿透魔狼腹部后继续生长,将挂在半空的狼尸顶到十米高空,鲜血如雨般洒落。
塞伦喘着粗气拔出陷入地面的长剑,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这柄传承自父亲的名剑表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剑锋处的铭文黯淡无光。就在他甩去剑上石屑时,余光突然捕捉到
两百米外的古杉树上,两个黑袍人静静矗立在枝头。他们的衣袍在无风的夜色中纹丝不动,面具眼洞后闪烁着微光。
那个站在古杉树梢的黑袍人缓缓抬起骨白色的手掌,将面具向一侧推开半寸。露出的嘴角在笑。那笑容扭曲得不像人类,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战场一隅,亚瑟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与泥泞中。折断的肋骨刺入肺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血沫和撕裂般的剧痛。视线开始模糊涣散,世界被笼罩在一片血红与灰暗的迷雾里。他透过渐深的绝望,看见雾中那些扭曲的形体正在融合,紫黑色雾气蠕动着,凝结成新的、更可怕的爪牙。
“要死了吗……”意识模糊间,无尽的悔恨与恐惧淹没了他。莉亚后背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巴顿被洞穿胸膛时轰然倒下的身影、他们最后投向他的那种难以置信的失望眼神……如同鬼魅般在他眼前反复闪现。
他听见背后传来教团执事癫狂的吟唱,黑袍下伸出无数血管般的触须。最年轻的护卫队员被触须卷到半空,惨叫戛然而止,变成皮囊坍缩的闷响。队员的尸体像被抽干的皮囊般飘落,而触须则膨胀了一圈,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
突然,风停了。
不,不是停了,是被抽走了。
亚瑟的耳膜因气压骤变而刺痛。他艰难地抬头,看见正在撕咬同伴的影狼突然僵住,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凝固在半空。更远处,那些正在融合变异的紫雾蜈蚣剧烈抽搐起来,百足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然后
天,裂开了。
一道纯净到刺眼的白光撕破夜空,劈开了黑暗。那光芒所到之处,浓雾如薄雪般消融,魔兽的鳞甲开始剥落。士兵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怪物突然僵在原地,它们的眼中,那些残忍的、嗜血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恐惧。
"这是...什么..."
光芒越来越盛,直到照亮整个战场。亚瑟这才看清,原来还有这么多同伴活着!断臂的骑士仍然紧握着剑柄,剑尖插在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重伤的牧师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胸前,指尖渗出的金光勉强维持着一个濒临破碎的治疗结界;就连那个总爱哭鼻子的新兵,也死死护着一个腹部被贯穿的伤员,用自己瘦弱的后背挡住飞溅的毒液。
最令人震撼的是天空中的身影。
当那道纯白的身影撕裂夜空降临之时,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那是一位身姿修长的神秘人,悬浮在离地数丈的空中。纯黑的斗篷无风自动,如同流动的月光织就的绸缎,在夜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斗篷边缘绣着若隐若现的银色暗纹,每当光芒流转时,那些纹路就会浮现出星辰般的微光。
兜帽投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面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兜帽边缘流泻而出的几缕发丝。那是一种介于月光与初雪之间的银白色,在光芒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蕴含着星辰的力量。
"机会!这是机会!"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下一秒,整个战场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断腿的士兵撑着断剑站起,嘶哑着嗓子重新组织阵型;满脸是血的牧师开始吟唱久违的治愈祷文;连商人都拿起武器,将落单的魔兽赶回黑暗。
亚瑟突然感觉胸口涌起一股热流。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踩在背上的兽腿。断掉的长矛够不着,他就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砸向魔兽的眼睛。石头嵌入眼窝的瞬间,紫黑色的脓液喷溅而出,腐蚀了他的手臂,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我们...能赢..."
希望如同燎原之火,在每个人眼中点燃。
当神秘人的光芒笼罩战场时,塞伦感到手中的长剑突然变得滚烫。剑身上古老的铭文似乎被注入了生命,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他本能地将剑高举过头,金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在士兵们的武器上镀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冲锋!"塞伦的吼声穿透战场。
原本节节败退的士兵们突然发现,那些不可一世的魔兽开始畏缩不前。雾魇背上的毒囊在金光照射下干瘪枯萎,喷出的毒雾还未扩散就被净化。魔狼群夹着尾巴后退,猩红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莱卡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他的长枪刺入一头雾魇的眼窝,枪尖上的金光如同烈火般在怪物颅内燃烧。雾魇发出凄厉的嚎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莱卡大喊,"集中攻击眼睛和腹部!"
战场各处都开始上演逆转的戏码。重伤的盾牌手用残破的盾牌砸碎了一头魔狼的头骨;年轻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穿透了三只雾魇相连的毒囊;就连商队的马夫也挥舞着铁锹,将落单的魔兽赶回黑暗。
古杉树上的黑袍人收起了笑容。其中一人抬起骨白色的手掌,做了个撤退的手势。残余的魔兽如蒙大赦,纷纷转身逃入浓雾深处。两个黑袍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就像被擦去的墨迹般消失在夜色中。
天空中,那道纯白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银白的发丝在月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穿透云层时,神秘人已经完全消失。
塞伦单膝跪地,将长剑插回鞘中。他望向神秘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疑问。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清点伤亡,救治伤员,重建防线。
"打扫战场!"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医护兵优先救治重伤员!莱卡,带一队人去检查周边还有没有残余的魔兽。"
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但每个人都不时抬头望向天空。那个神秘的身影,那道救他们于危难的光芒,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塞伦拖着染血的铠甲穿过战场,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处残垣断壁,直到在那棵半焦的橡树下停驻。
乃羽靠坐在树干旁似乎睡着了,晨光透过枝叶在她粉白的发间洒下斑驳光影。她身旁躺着昏迷的少年,两人身上都落满了细碎的光尘,仿佛被星光亲吻过。
塞伦的脚步突然变得很轻。他单膝跪地,铠甲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染血的手套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去落在乃羽肩头的一片焦叶。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嘴角却扬起久违的弧度。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他铠甲上纵横交错的划痕,也照亮了树下三人安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