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樱城最西边的锈铁巷,腐烂的菜叶和铁锈味混在潮湿的空气里。星野辉蹲在漏水的屋檐下,用磨石一下下刮着短刀的刃口。刀身早已布满凹痕,那是那晚从福利院逃离时带走的餐刀,如今被他磨得勉强能见血。
“再磨利点…再快一点…”
他咬着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锋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映出他眼底的执念——变强,强到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茜。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朝雾茜摸索着靠近,右眼皮还缠着渗血的麻布。她怀里抱着半块黑面包,那是她今早在教堂救济处排了两个小时队才领到的。
"辉,先吃点东西吧。"她轻声说,将面包小心地往前递了递。
辉的动作顿了一下,磨刀的声音却没停。"今天要去西区森林,"他的声音比磨刀石还要冷硬,"一只魔兔能换五个铜币。"
茜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面包边缘,将粗糙的表皮捏出了裂痕。"可是...那里太危险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晨雾里。
"饿死就不危险了?"辉猛地将短刀插回鞘中,金属碰撞声让茜的肩膀轻轻一颤。他站起身时,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辉的眼神暗了暗。他看向茜残缺的左眼,那里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想碰触茜的脸,却在半途转为扶住她的手臂。
"走吧,"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却依然不容置疑,"我送你去老玛莎那儿。"
西区的森林外围,树干扭曲如枯骨,地面盘踞着发光的菌类。辉踩着湿软的腐叶,短刀横在胸前,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异响。
魔兔…速度快,牙齿带毒,但皮毛值钱。
他蹲下身,指尖擦过地面——新鲜的爪痕,三趾,前深后浅,说明刚经过不久。
“沙沙”
左侧灌木微动。
辉屏住呼吸,肌肉绷紧。
来了。
一道灰影窜出!魔兔的体型比普通野兔大两倍,猩红的眼睛在幽暗的森林里泛着光,獠牙滴着腐蚀性的唾液。
辉猛地前扑,短刀划向魔兔的咽喉
“唰!”
魔兔后腿蹬出的瞬间,爪尖渗出紫黑色的黏液。辉的手腕像被烙铁烫到般剧痛腐蚀性毒液已蚀穿麻布,在皮肤上灼出蛛网般的红痕。
"嘶..."他倒抽凉气,瞥见脱手的短刀正插在一丛毒蕈上。刀身接触菌盖的刹那,金属表面竟泛起泡沫状的锈迹。
辉的脚跟碾到枯枝,突然灵光一闪。左手抓起一把腐殖土,在魔兔扑来的瞬间扬向它猩红的眼睛!
"吱!"魔兔发出高频惨叫。那些能洞悉夜色的瞳孔,此刻被微生物与腐叶的混合物糊住,暂时失去了精准判断猎物的能力。
“该死!”
魔兔没有逃,反而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它在蓄力。
辉瞳孔骤缩,想起老玛莎的警告:“魔兔被逼急了会喷毒雾,沾上一点,皮肤就会溃烂。”
他猛地翻滚,抓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在魔兔扑来的瞬间
“啪!”
枯枝精准抽中魔兔的鼻尖!
魔兔吃痛,动作一滞。辉趁机扑上去,双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魔兔疯狂挣扎,后爪在他手臂上抓出数道血痕,但他死不松手。
“咔。”
一声脆响,魔兔的挣扎停了。
辉喘着粗气,瘫坐在地,手臂火辣辣地疼。他拎起魔兔的尸体,掂了掂至少值七个铜币。
回程时,辉发现了一处异常地面有拖拽的痕迹,还有零星的血迹。
不是魔兔的…
他顺着痕迹摸过去,拨开灌木,瞳孔骤缩。
一头受伤的成年影狼蜷缩在树根下,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紫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
影狼是森林的掠食者,但这一只…似乎刚脱离族群。
影狼察觉到他的存在,龇牙低吼,却因伤势无法站起。
辉握紧短刀,心跳加速。影狼的魔核比魔兔值钱十倍。
他缓缓靠近,刀尖对准影狼的咽喉。
影狼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辉的刀刃。辉的手微微发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的瞬间,他忽然看到影狼腹部的伤口——那分明是某种利器造成的整齐切口,不像是与其他野兽搏斗留下的。
"你是...被人伤成这样的?"辉的刀尖停住了。
影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中的凶光减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人性的痛苦。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重重摔回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该死。"
他咒骂一声,收起了短刀。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条和随身携带的草药——这是老玛莎教他辨识的止血草。
"别动,"辉低声警告,"敢咬我,我就宰了你。"
影狼警惕地看着他,但当辉将草药敷在它伤口上时,它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没有反抗。
包扎完毕,辉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影狼:"好了,你自生自灭吧。"
稍后,城西门处
辉阴沉着脸,从腰间掏出两枚铜币,拍在名为戴森的城守摊开的手掌上。
"就这?城里叫花子都比你有钱。"戴森掂了掂铜币,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
辉的指节发白,却只是沉默地拉了拉破旧的衣领。戴森嗤笑一声,侧身让出条窄缝:"滚吧,穷鬼。"
辉低头穿过城门,身后传来守卫们的哄笑。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继续向城内走去。
城内的商街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两旁挤满了挂着褪色布幡的店铺。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香料、腌鱼和皮革的气味。
行人见到辉沾血的衣角,纷纷皱眉避开,在他周围形成一小块空地。
辉快步穿过拥挤的商街,突然被一个行人迎面撞上。那人身形一晃,袖口被扯开一道缝隙,露出手臂内侧青黑色的纹身一条首尾相衔的蛇,蛇眼处缀着诡异的红点。
"看着点路,小鬼。"那人迅速拉好衣袖,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辉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的切面异常平整。
辉想要回头再看一眼,但那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辉在一家挂着蓝色染布的小铺前停下。橱窗里摆着几条发带,其中一条淡青色的绣着蔷薇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老板,这个发带多少钱?"
柜台后的胖商人抬起眼皮:"客官真是好眼力,五个铜板。"他伸出五根手指,"这可是由石臼湖旁边的花海手艺人制作的蔷薇发带,不多不少五个铜板。"
辉沉默地掏出钱袋,倒出三枚沾着血渍的铜币排在柜台上。商人看着铜币,又打量辉腰间挂着的魔兔尸体,突然压低声音:
"要不...用那只兔子抵两个铜板?"
辉的手按在短刀上,指节发白。商人连忙摆手:"当我没说!"他飞快地用油纸包好发带,"三枚就三枚吧。"
辉看着商人粗糙的手指将发带仔细包进油纸,想起清晨茜递来面包时微微发抖的手。那半块黑面包上,还留着她在救济处排队时沾上的晨露。
今早的语气...太重了。
明明她只是...担心...
"给心上人的?"商人挤挤眼。
辉没回答,只是将包裹塞进最贴近心口的衣袋。那里还残留着体温,正好能暖一暖冰凉的铜扣。
...要亲口说声对不起。
夕阳下的冒险者公会比往常冷清许多。辉推门而入时,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窗户旁的餐桌上,几个冒险者正高声谈论着。
"听说了吗?前几天樱林堡领主发布悬赏去雾隐森林讨伐魔物。"
"啊,那任务我看了呀。"一个满脸疤痕的战士灌了口麦酒,"B级任务但内容好像是护送商队吧。"
旁边瘦小的盗贼插嘴:"怪不得最近看不见雾隐之爪小队。"
"哦,你说的是那个B级小队吧。"疤脸战士擦了擦嘴,"他们中有一位叫做亚瑟的C级战士我很熟悉。"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那个怂货我敢保证不能活着回来。"
盗贼突然压低声音:"虽说最近雾隐森林魔兽异常,但是本次出征连西境守护塞伦洛森也加入进去了。"
"啊!有塞伦在?"疤脸战士猛地拍桌,"那这次任务不就是混一下就行了吗?后悔了!"
辉走到斑驳的木制柜台前,公会接待员莉莉丝正低头整理着任务卷轴。她亚麻色的辫子垂在肩头,发梢沾着墨水痕迹。
"魔兔尸体确认完整。"莉莉丝用羽毛笔轻轻拨了拨辉放在柜台上的猎物,鼻尖微皱,"品质普通,七枚铜币。"
硬币落在柜台上的声音清脆而孤独。莉莉丝推过来的铜币在木质台面上滚动半圈,最后停在辉的指节前。她的目光扫过辉手臂上新鲜的抓痕,欲言又止。
"需要治疗药膏吗?三枚铜币。"
辉摇头,将铜币一枚枚收进腰间破旧的钱袋。
辉瞥见了一旁的的冒险者等级测试。下次来测试一下吧。
冒险者想要获得等级认证,必须前往冒险者公会参加测试,测试内容根据申请的等级而有所不同。等级越高,能接取的任务报酬越丰厚,但危险程度也直线上升。
比如E级只能做些采集草药之类的简单工作,而B级就能参与讨伐强大魔物的任务。除了个人等级外,组队行动的冒险者还会根据队员平均等级获得小队评级,接取团队任务时能获得额外报酬加成。
辉回到锈铁巷时,暮色已深。巷子里弥漫着劣质灯油燃烧的刺鼻气味,他怀里的发带随着步伐轻轻摩擦着胸口。
老玛莎的草药铺透出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缝,他看见茜正坐在矮凳上分拣药草,缠着麻布的右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的动作很慢,每拿起一株草药都要凑近闻很久。
辉的手指无意识抚上怀里的油纸包,纸面发出细碎的声响。茜突然抬头,准确地面向窗户:"辉?"
他推门而入,木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茜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紧了,低头继续摆弄药草。
"我回来了。"辉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站在门口没动,靴底还沾着森林的泥泞。
辉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递向茜的方向,"给...给你的。"
茜的手指停在半空。油纸包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当她拆开时,淡青色的蔷薇发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发带上的绣花,声音有些发颤。
"早上...对不起。"辉别过脸,盯着墙角晒干的药草,"我不该那样说话。"
茜突然站起身,发带从她指间滑落。辉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她一把抱住了。少女的脸埋在他沾满血腥和泥土的衣襟上,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传来。
"笨蛋..."她的声音闷闷的
"我帮你...系上?"他指了指地上的发带。
茜破涕为笑,在矮凳上坐直身体。辉笨拙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动作比对付魔兔时还要小心翼翼。发带系好的刹那,一朵蔷薇正好垂在她完好的右耳边,在油灯下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