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伦的语气带着一丝卸下重担的疲惫,他将依偎在莱卡身边的卢修斯轻轻推向乃羽:“乃羽,你心思细,暂且看顾他一下。”
卢修斯的抽泣声像被掐断一样骤然停止。他仿佛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抱住乃羽,小脸依赖地埋在她身前,用带着浓重鼻音、怯生生的童音喃喃道:
“姐姐…你好香呀…是樱花的味道吗?真好闻…卢修斯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他的话语天真无邪,甚至带着孩童特有的、对气味的直白好奇,表演得浑然天成。
乃羽脸上的些许苍白迅速被一种柔和的光彩取代,她抬眼对塞伦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略带羞涩的笑容:“放心吧,塞伦大人,我会照顾好他的。”
…抱得太紧了。这小戏精。乃羽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温柔地轻拍他的背。
突然,卢修斯像是被远处的动静惊扰,身体猛地一颤,抱得更紧了,仿佛受惊的小动物。
紧接着,他却用只有乃羽能听见的音量,那童声依旧,语调却悄然染上一丝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黏腻而诡异的探究:
“姐姐的腰…好细呢…表情也不错呢”他的小手看似无意识地收紧,实则带着令人不适的力道,“抱起来…很舒服哦?比刚才那个硬邦邦的铠甲姐姐…舒服太多了…”
这话语中的内容与那天真声线的反差,形成一种毛骨悚然的亵渎感。
乃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一股混合着恶心与暴怒的情绪直冲头顶,但她控制住了。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微微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
她的回应同样轻若耳语,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异样,反而充满了纯粹的、略带歉然的安抚,仿佛完全将对方当成了一个因受惊而口不择言的真小孩:
“是吗?能让你觉得安心就好。”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哼唱摇篮曲,甚至带着一点被孩子直白“夸奖”后的羞涩,“不过,这种话以后不可以对别的女孩子随便说哦,会让人误会的。”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看似是为了让卢修斯靠得更舒服,实则巧妙地用臂弯格开了一点距离,让那只不规矩的手无法再进一步动作。
几乎同时
夜歌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他没有拔刀,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在卢修斯身上。
"你和他在一起不安全。"夜歌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不容置疑。他向前一步,目光直视乃羽:"我来陪着他吧。"
这句话简短有力,没有任何解释,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他的眼神中既有对乃羽的担忧,也有对卢修斯毫不掩饰的警惕,更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守护决心。
夜歌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一把将卢修斯从乃羽身边拉开,高大的身影隔在两人之间。他弯下腰,深邃的黑眸中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卢修斯那双泫然欲泣的红瞳,冰冷的警告几乎化为实质。
夕阳的余晖将旅馆破旧的招牌染成黯淡的金色。队伍决定在此过夜,紧张的气氛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消散。
房间内,夜歌如同沉默的石像般靠在墙边,目光片刻不离地锁定着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的卢修斯。卢修斯似乎完全不受这压抑氛围的影响,他歪着头,忽然用天真无邪的语气打破了寂静:
“那位粉头发的漂亮小姐姐呢?怎么不见了?”他红瞳眨了眨,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玩味弧度,声音压低,像是分享一个秘密,“小哥哥,你一直这么凶巴巴地盯着我…是不是因为,喜欢她呀?”
“闭嘴。”夜歌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如刀,警告意味十足。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周身气息更冷了几分。
卢修斯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笑容,仿佛很享受这种言语上的挑衅。
而此刻,乃羽正借口“风铃需要喂食和活动”,悄然离开了旅馆,隐入屋后昏暗的树林。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指尖流光微闪,宽大的斗篷瞬间包裹住身形,兜帽垂下,阴影巧妙地遮蔽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少年面容和几缕流泻而出的、仿佛凝聚了月华的银白色发丝——正是之前在森林中震慑魔兽的“影”装扮。
影魔的目标是灭口和混淆视听。那个蓝发青年知道太多,他们绝不会让他活着见到塞伦!必须赶在‘意外’发生前…
她如同融入了暮色的一道轻风,无声无息地朝着村口关押洛兰的老橡树潜去。
洛兰缓缓睁开眼睛,后颈的剧痛与体内魔力被彻底禁锢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瞬间将他淹没。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扭曲的影魔、那双不祥的红瞳、还有背后袭来的冰冷雷光!无尽的愤怒与憋屈在他胸腔里翻腾,几乎要炸裂开来。
“该死的…一群蠢货…”他嘶哑地低声咒骂,徒劳地挣动了一下。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他的皮肉,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而特制镣铐的冰冷触感更是无情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树下看守的两个护卫。
名叫夏尔的疤脸护卫嗤笑一声,率先走了过来。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凶恶:“哟,蓝毛混蛋,你总算舍得醒了?”语气轻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羞辱。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护卫凯尔显得有些迟疑,小声提醒道:“夏尔大哥,他醒了…按规矩,我们是不是该立刻禀报塞伦大人?”
“急什么?凯尔。”夏尔不耐烦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自以为是的精明,“塞伦大人正忙着安抚幸存者和清理现场。这正是咱们兄弟立功的好机会!”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先撬开他的嘴,问出他那些同伙的藏身之处。到时候功劳簿上,少不了咱们的名字!”
凯尔被他说动,脸上的犹豫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取代,点了点头。
夏尔见状,得意地哼了一声,猛地拔出腰间的短鞭,在空中“啪”地甩出一声刺耳的厉响,几乎要抽到洛兰脸上:“说!你的那些强盗同党,都藏到哪个老鼠洞里去了?!”
洛兰被这愚蠢至极的问题气得几乎笑出来,怒火直冲天灵盖:“强盗?你他妈脑子里灌满的是地沟里的泔水吗?!老子没有同伙!白痴!你们抓错人了!放开我!”
夏尔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转过头,对着凯尔露出一个“你看我早料到了吧”的得意表情。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笑,仿佛在欣赏洛兰拙劣的“标准流程式”否认。
“没有同伙?”夏尔转回头,叉着腰,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老练模样,“就凭你一个人,能杀光全村?能做出…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他含糊地带过那场惨案,语气里充满了“你骗不了老子”的笃定。
“一个人?杀光全村?”洛兰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快要被这种油盐不进的愚蠢逼疯,“不是我杀的!是那些‘村民’!他们才是怪物变的!那个红眼睛的小鬼!他才是真正的首领!你们都被骗了!”
两个护卫再次对视一眼,这一次,他们脸上同时浮现出那种“果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的、极其不耐烦的嘲讽笑容。凯尔甚至夸张地摇了摇头,对着夏尔撇了撇嘴,无声地做了个“疯子”的口型。
“红瞳小鬼首领?”夏尔嗤笑出声,对着凯尔摊开手,语气夸张,“听听,老三,他这谎编得比贫民窟三铜币一杯的漱口水还没味儿!你咋不说是深渊恶魔亲自带队来这个小村子观光呢?”两人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饱含讥讽的低笑,对自己“戳穿”谎言的智慧感到十分满意。
夏尔彻底失去了耐心,脸上横肉一拧,戾气浮现:“老子没空听你在这儿放屁编故事!最后问你一次,同伙在哪?!”他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带着狠厉的风声,眼看就要狠狠抽下!
就在鞭梢即将撕裂空气、触及洛兰皮肉的刹那——
“嗤。”
一声微不可察的、如同布帛被精准划开的轻响。
那气势汹汹的鞭子突兀地从中间断为两截,前半截像死蛇一样软软地掉落在地。与此同时,夏尔和凯尔脸上的凶狠与嘲讽瞬间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茫然,然后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意识。
老橡树旁浓密的阴影仿佛蠕动了一下,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斗篷曳地,兜帽深垂,几缕银发在低垂的暮色中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就那样静立着,仿佛本就是夜色凝结而成的雕像。
洛兰猛地抬头,瞳孔因惊愕而急剧收缩。他竟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如何出现的!
那神秘人的目光透过兜帽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一个低沉而带着奇异金属质感回响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来,阁下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