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的、属于女性特有的柔软触感,让爱丽丝的大脑也瞬间空白了一瞬。她……是女的?
“你……!”乃羽在短暂的僵滞后猛地反应过来,脸上“唰”地浮起一层罕见的、又羞又恼的红晕。她迅速而用力地格开爱丽丝的手,身体向后避开,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愠怒和极大的困惑。
“爱丽丝!你……你干什么呀!”梦的脸也瞬间红透了,又气又急地上前拉住自己的朋友,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堪称失礼至极的举动。
“姑姑,爱丽丝不是奇怪的人!”梦急忙解释,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她只是...只是...”
“对不起!”爱丽丝立刻接话,朝乃羽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您、您很像我曾经在集市上偶然见过的一位...一位流浪的舞者。就见过那一次,但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刚才一下子晃了神...”这个借口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乃羽的指尖仍轻轻按在胸口,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爱丽丝。“哦?”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几分,“你和人打招呼的方式,都是这样的吗?”
"对、对不起嘛!你别那样盯着我了!"爱丽丝被乃羽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不…让你摸一下总行了吧!"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整张脸涨得通红,慌忙抱住手臂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试图挽回:"……我瞎说的,你…你肯定没我摸的舒服……"
这不成体统的话语让气氛更加尴尬。梦见状,虽然也觉得爱丽丝的话太过荒唐,但她更不愿看到局面僵持不下。
“姑姑,别再难为爱丽丝了,她…她知道自己失礼,已经道歉了。”梦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她绿色的眼眸望向乃羽。
乃羽的目光从爱丽丝身上移到梦的脸上。她看到了那背后隐藏的、对自己可能再次“爱丽丝讨厌”的担忧。
她想要和梦缓和关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于是,乃羽深吸一口气,对爱丽丝说道:
“初次见面,”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我是樱风乃羽。”
爱丽丝立刻抓住了这个台阶,赶紧站直身体,尽可能显得庄重一些,回应道:“我是爱丽丝·韦恩。刚才…真的很抱歉,乃羽小姐。”
三人在这宽敞的车厢里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梦迷迷糊糊地插嘴:“对了爱丽丝,列车上‘特殊服务’……是指在列车上能点到特别的点心吗?”
爱丽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强忍着笑意,瞥了一眼旁边瞬间僵硬的乃羽,故意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嗯…算是某种‘点心’吧,不过通常不是用嘴吃的。”
“那是用什么?”梦更加好奇了。
“梦。”乃羽突然出声打断,耳尖微微发红,“不要问这些不相干的问题。”
话题被生硬地转向行程时间和窗外的景色。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明天晚上我们就能到达目的地了。”爱丽丝看着窗外说道,同时悄悄对梦眨了眨眼,暗示回头再聊。
“这么快?”梦有些惊叹地望向窗外,心里却还在琢磨着刚才那个关于“点心”的谜题。
乃羽的视线也随之投向远方,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废弃城堡的轮廓,更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海平面。“这一带曾经有许多城堡国家,”她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古老的事实,“在战国时代,它们组成了一个联邦。”
“是的,那个黑暗时代最终由艾德瑞安大人终结。”爱丽丝点头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记者特有的熟稔,“不过那个联邦并不团结,由许多家族组成——他们的族徽有马,有哨塔,有鱼…”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这些曾经的大家族,如今都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这些城堡被毁掉真是可惜了。”梦看着远处的废墟,不无惋惜地说。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低沉了些许,透出一种历史的沉重感:“战争前期,艾德瑞安大人曾派自己的姐姐去联姻,寻求和平…但对方背信弃义,将她杀害并祭旗。据说,他的姐姐在临死前受尽了折磨。”
她顿了顿,指向远方一处隐约可见的陡峭海岸:“那里有一个叫做碎浪之崖的地方。在那场战争之后,许多失去家族的贵族和无家可归的人,都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每个人心中荡开不同的涟漪。这时,一旁的风铃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仿佛也被这段沉重的历史所触动。
爱丽丝的注意力被这只鹰吸引,她好奇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风铃的羽毛。风铃似乎很享受这种抚摸,舒服地抖了抖翅膀。就在这时,爱丽丝腰间的旧笔记本因她的动作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乃羽离得最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皮质封面的瞬间——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视野被不属于此刻的画面占据:
一个面容憔悴却依然美丽的女人,正对着一个男人愤怒地哭喊:"让你不要赌了!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男人背对着画面,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就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画面一闪,还是那个男人,此刻却显得温和慈爱,他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递给一个年幼的、有着蓝色头发的女孩。"爱丽丝,你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写写画画吗?我们爱丽丝很有写作的天赋呢。"
小女孩,年幼的爱丽丝,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接过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认真地画上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爸爸,妈妈,和自己。一张充满稚气的全家福。
画面戛然而止。
乃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她若无其事地将笔记本拾起,递还给爱丽丝,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它都吃些什么呀?"爱丽丝接过笔记本,顺口问道,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什么都吃。"乃羽简洁地回答,目光掠过爱丽丝那张此刻带着笑意的脸,又迅速移开,重新投向窗外。那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带着逝去时光的温度,沉甸甸的。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静谧,只有车轮与铁轨规律的摩擦声。梦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平稳,不知何时已靠着窗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这孩子最近似乎特别容易困倦呢。”乃羽的视线落在梦恬静的睡颜上,声音里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爱丽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笑了笑。然而,当她再度转向乃羽时,脸上的笑意已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记者特有的、探寻真相的锐利。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如同投石入水:
“你,就是风影——‘樱’吧。”
樱风乃羽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缓缓转过头,脸上刻意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写满了无辜与疏离。
“抱歉,”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破绽,“我恐怕……并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然而在她平静的表象之下,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是如何发现的?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无数个念头与对策在电光火石间闪过。
爱丽丝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她向前逼近一步,那双敏锐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真相的核心。
“不必否认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魔力波动,与昨晚那个救了我的‘樱’,如同出自同一道源泉,一模一样。”
乃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
爱丽丝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惊奇和玩味的笑容,用气音继续说道:“真没想到,‘樱’,竟然是一位……美少女呢!我还以为会是个帅气的男孩子。话说,你还没告诉梦吧?”她狡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望着窗外的梦,“她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啧啧,或者……我要是把这当作独家新闻素材发出去,一定会很轰动吧?”
乃羽沉默着,知道在爱丽丝这种拥有特殊感知能力、并且已经抓住确凿证据的人面前,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像是卸下了某种重负。
她索性不再伪装,抬起眼,直视爱丽丝,用那清冽的、爱丽丝昨夜听过的“少年”嗓音,低声回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隐晦的警告:
“你想要什么?”
“我的要求不多,乃羽小姐?”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一个独家专访的权利。不是现在,而是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你要告诉我你的故事,当然,我会隐去关键信息。第二,在学院里,我需要一个‘帮手’,明里暗里行个方便。作为回报,”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包括对梦。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尤其是像我这样知道得有点多的人,对吧?”
乃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份“交易”的价值。
“可以。”她简短地回答,声音恢复了女声,但依旧低沉,“但若你伤害到梦,或泄露秘密……”
“明白明白。”爱丽丝狡黠地接话,成功地看到乃羽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就这么说定了,合、作、愉、快,乃羽小姐。”
就在这达成秘密协定的瞬间,梦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睡意朦胧的含糊:“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
爱丽丝和乃羽同时一惊,迅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爱丽丝立刻换上轻松的表情转身,正准备用养鹰的说辞搪塞过去——
却看见梦依然靠在窗边,双眼紧闭,只是眉头微蹙,显然还在睡梦之中。刚才那声询问,不过是她无意识的梦呓。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爱丽丝拍了拍胸口,用气音对乃羽说:“吓我一跳…”乃羽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梦在睡梦中依然不安的睡颜,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