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眼神一凛,指尖迅速在空中划出符文,一颗晶莹剔露、内部激流暗涌的水球瞬间凝聚而成,带着呼啸声直射迈尔斯的面门!
“雕虫小技!”迈尔斯啐了一口,反应极快地一个笨拙却有效的矮身侧滚,侧脸几乎擦着水球边缘惊险躲过。
“嘭!”
水球未能命中目标,却狠狠砸在了迈尔斯身后的列车车窗上。厚重的强化玻璃应声而碎,刹那间,外面极地的严寒如同找到宣泄口的猛兽,裹挟着雪花和冰屑疯狂地涌入温暖的车厢!
“呃啊——!”冰冷的空气瞬间刺痛了每个人的皮肤,引起一片惊叫。
这声巨响和突如其来的严寒,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夜的沉寂。
前车厢瞬间骚动起来。原本紧闭的包间门被惊慌失措的贵族们推开,他们穿着睡袍,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满。“发生什么事了?!”“是袭击吗?”“侍卫!侍卫在哪里!”穿着制服的列车侍卫们急促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回荡,试图安抚贵族,场面一片混乱。
然而,与尚能维持基本秩序的前车厢相比,后车厢已然沦为人间地狱。
寒冷、恐惧和长期压抑的绝望,如同火星落入油库。法律的约束在生存本能和恶性面前土崩瓦解。哭喊声、咒骂声、狞笑声交织在一起。有人趁乱砸开行李,抢夺着所能看到的一切财物;更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女性凄厉的哭喊和衣物被撕裂的声音,暴力与兽行在狭窄的车厢里赤裸裸地上演。秩序荡然无存,这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混乱与野蛮。
还好还有一些侍卫守护拿着长矛守护着前车厢。
爱丽丝被身后的声音分了神,心中一紧。
“战斗的时候分心,可是会死的!”迈尔斯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狞笑着再次扑上,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直刺爱丽丝的咽喉!
爱丽丝仓促回防,用水系魔法凝聚的护盾挡开这一击,却被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一时间落了下风。
就在她咬紧牙关,准备再次调动魔力,眼看就要找到反击的间隙将迈尔斯逼入绝境时——
一股远比窗外暴风雪更加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这节车厢。
所有的声音,无论是前车厢的骚动还是后车厢的暴乱,仿佛都被这股气息压制了下去。
爱丽丝和迈尔斯的动作同时一僵。
她惊骇地抬头,只见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的身影缓缓踱出。正是莫格斯。他的兜帽微微抬起,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爱丽丝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冰冷兴趣。
“莫格斯!”爱丽丝惊呼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早已认识的绝望。
“哦?看来你还记得我。”莫格斯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玩味,他慢慢向前踱步,“那么,你那个废物父亲,难道没告诉你吗?他早就把你输给我了,连本带利。”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爱丽丝瞬间苍白的脸色,然后像投出另一把匕首,“还有你母亲……你爸是不是跟你说,她受不了离开了?呵呵,真遗憾,她也是被你爸当作赌注,输给我抵债了。可惜,她不经折腾,没多久就……”
他发出刺耳的大笑,笑声在混乱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狰狞。
“现在,乖女儿,是不是该叫我一声‘父亲’了?”莫格斯歪着头,语气极尽侮辱,“来,告诉我,你那个废物亲生父亲,除了这条贱命,还有没有偷偷给你留下别的什么‘好东西’?快点,都拿出来孝敬你的新父亲!”
“你胡说!你说谎——!!!”爱丽丝嘶声尖叫,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全身因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真的,但情感上她根本无法接受!
一旁的迈尔斯见状,立刻谄媚地煽风点火:“哎呦喂!小的多有得罪!原来是大人的女儿呀!您看这事儿闹的,我刚才真是瞎了眼,差点伤了小姐!”他搓着手,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话语却像毒针一样扎进爱丽丝心里。
“女儿”这个词,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撬开了她紧锁多年的记忆闸门,将她拖回那个阴冷彻骨、仿佛连时间都已死去的下午……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家,变得空荡而陌生。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已消失,只留下冰冷的墙壁和积尘的角落。母亲不见了踪影。父亲蜷缩在阴影里,憔悴得脱了形,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手指像铁钳一样,眼中翻涌着无尽的悔恨与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她曾从狭窄的门缝中,窥见母亲瘫坐在地,肩膀剧烈耸动的身影,以及那句带着绝望哭腔的、破碎的叮嘱:“……要好好…照顾好爱丽丝……”
她曾偶然听到仆人们压低的、充满怜悯与恐惧的议论:“……夫人太可怜了……听说被老爷输给了那个叫莫格斯的魔鬼……”
更早之前,母亲曾含泪捧着她的脸,声音疲惫而沙哑:“妈妈已经…忍受不了你父亲了。但是为了你…我亲爱的女儿!答应我,你一定要盯紧他,千万别让他再赌了!”
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拼接。她猛地挣脱父亲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用颤抖的声音哭喊着质问:“妈妈到底去哪里了?!你把他们说的话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不等父亲回答,一股巨大的悲痛和背叛感驱使着她,她猛地掏出那本视若珍宝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那上面,曾用稚嫩的笔触画着爸爸、妈妈和她自己,是象征着她曾经拥有的、全部幸福的全家福。
“刺啦——!”
她亲手,毫不犹豫地,将那一页彻底撕下!然后发疯般地将其撕成碎片,仿佛这样就能撕碎那虚假的过去和彻骨的谎言。彩色的纸片如同凋零的枯叶,纷纷扬扬地洒落。
父亲被她的举动惊呆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她的手腕,用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嘶吼道:“爱丽丝!爸爸错了!爸爸知道错了!我对着永恒星空起誓——!”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
现实的冰冷与喧嚣重新将爱丽丝包裹。莫格斯的狞笑,迈尔斯的谄媚,车厢外的暴风雪……都与记忆中那个下午的绝望完美重叠。
爱丽丝的心,就如同窗外这辆在暴风雪中疾驰的列车。它仍在前进,承载着她求生的意志,却已被无孔不入的严寒彻底覆盖、冰封。
她不该听信一个赌徒的誓言。她对母亲许下的、要盯住父亲的承诺,也早已彻底失败。即使她撕碎了那页象征着虚假幸福的全家福,也撕不碎这早已注定的、冰冷的现实。
绝望,如同窗外的夜色般浓稠。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着被彻底点燃的愤怒与长久压抑的悲痛,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爱丽丝嘶吼着,双手猛地向前平推,不再是单一元素的操控。左手掌心迸发出激荡的水流,如同决堤的怒涛;右手指尖跳跃着刺眼的湛蓝色雷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水与雷!
两道属性不同却在此刻完美协同的魔法能量,交织成一张毁灭性的巨网,朝着迈尔斯和莫格斯覆盖而去!水流率先抵达,缠绕上他们的四肢,极大地限制了行动,紧随其后的雷光顺着湿润的路径疯狂窜动——
“滋啦——!!!”
迈尔斯首当其冲,发出一声惨叫,持刀的手臂被电流贯穿,瞬间麻痹抽搐,匕首“哐当”一声脱手掉落,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向后踉跄。
然而,莫格斯只是冷哼一声,暗紫色的长袍无风自动,一股粘稠的黑暗魔力如同护盾般在他身前涌现,虽然未能完全抵消组合攻击的威力,却将大部分电流导向了车厢壁,他本人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莫格斯眼中寒光一闪,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带着腐蚀性气息的黑暗能量箭矢瞬间成型,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因全力一击而暂时脱力的爱丽丝!
爱丽丝瞳孔收缩,想要闪避,身体却因魔力透支和之前的情绪冲击而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攻击逼近——
轰!
一道厚重、坚实的土黄色墙壁,毫无征兆地从爱丽丝面前的地板破土而出(或从车厢壁衍生而出),精准地挡在了黑暗箭矢的路径上!
箭矢深深嵌入土墙,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却未能将其彻底洞穿。
“什么?!”莫格斯眉头一皱。
爱丽丝惊魂未定地转头。
只见不远处,月咏梦正双手紧握那根看似笨重的“岩心”法杖,杖端的土黄色晶石散发着沉稳的光芒。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仓促间调动如此强度的土元素对她而言并不轻松,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绿色的眸子紧紧锁定莫格斯。
“不准……”梦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清晰地回荡在车厢里,“不准你们再伤害我的朋友!”
爱丽丝看着梦坚定的侧影,看着她手中那根法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