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风,爱是风停止的形状。
晨风凛冽,打在立于永恒之塔尖的乃羽身上,勾勒出她孤直的身影。她闭上双眼,仿佛在聆听风的终曲,又似在追寻那无形之爱凝聚的轮廓。
下一刻,她朝下方虚空迈出一步,纵身跃下——
这一跃,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身影在空中展开,如同精准的隼鹰,又似凋零前最绚烂的樱花,沿着塔身笔直的轨迹急速下坠。气流在她耳畔呼啸,仿佛时间本身都被撕裂。
就在即将触及大地的瞬间,她的身形以一种超越常理的优雅猛然翻转,深色的披风如同真正的羽翼般鼓动,带着她掠过学院清晨薄雾笼罩的尖顶与拱廊,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入钟楼投下的阴影之中,仿佛她本就是这片光影的一部分。
晨光渐亮,学院的主干道上开始热闹起来。梦搀扶着有些步履虚浮的乃羽缓缓走着,粉发少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神情恹恹,似乎连站稳都有些费力。周遭是熙熙攘攘、身着各色院服的学生,充满了朝气与喧闹。
“看啊!那对姐妹好漂亮啊!”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月咏家和樱风家的吧?真是美人……”“不过她们怎么和那个韦恩走在一起?”“哪个韦恩?”“就那个蓝头发的,爱丽丝·韦恩。听说她为了凑学费,跟好几个高年级的……”后面的话音低了下去,但暧昧的笑声足够说明一切。“真的?看她样子挺单纯的啊。”“装出来的呗”
梦微微蹙眉,忍不住小声抱怨:“姑姑真是的,昨晚肯定回来得太晚了,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那些飘来的只言片语让她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爱丽丝。可爱丽丝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依旧从容地走在她们身边。
她们面前,正是帝国久负盛名的守望者学院。学院大门气派恢宏,由巨大的白色石材砌成,门楣上雕刻着象征智慧与力量的星辰与天平浮雕。透过敞开的大门,可见内部布局开阔,数条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向不同区域,两旁矗立着尖顶的哥特式教学楼与图书馆,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在朝阳下反射着瑰丽的光泽。更远处,隐约可见训练场上魔法靶标亮起的光芒,以及几座高耸的、用于魔能研究的奥术塔楼,塔尖萦绕着淡淡的元素辉光。整个学院既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又跃动着魔法的活力。
“早安!梦,你们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周围的嘈杂。爱丽丝·韦恩快步从一旁走来,她今天换上了一身整洁的学院制服,蓝色的短发显得利落精神,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早,爱丽丝。”梦回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早。”樱风乃羽的声音有气无力,几乎微不可闻。
“姑姑,我昨晚提醒过你很晚了,你还要出去。”梦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看向乃羽,同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试图让她振作一点。
这一下似乎起了点作用,乃羽微微挺直了背脊,眼神清明了些许,但那份疲惫依旧根深蒂固。
爱丽丝将这一切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本能让她瞬间挂上理解的笑容,立刻打圆场道:“乃羽大人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不得不深夜外出呢。梦,你要多体谅你姑姑哦。”她说这话时,不远处又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爱丽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看着梦和乃羽。
体谅?我要体谅她什么?一股无名火倏地窜上梦的心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做了什么需要我体谅的事?是把那该死的、强加给她的婚约推给我的‘壮举’吗?怎么从来没有人来体谅体谅我?就因为她看起来更柔弱,更与世无争?
她看着乃羽那副弱不禁风、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心底的讽刺几乎要满溢出来。
真是……受够了这种理所当然。
“我们快进去吧,开学典礼好像快要开始了。”梦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声音依旧轻快,仿佛刚才内心那片阴霾从未存在过。
她们随着人流进入学院宏大的露天操场。环形的阶梯坐席上已经聚集了众多学生,喧嚣声如同蜂群。前方的高台上,一位须发皆白、戴着眼镜的老校长正站在讲台后,他身旁矗立着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目光锐利的光头男士,像是护卫。
“同学们,静一静。”老校长的声音透过扩音魔法,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整个操场,“为了继承伟大的勇者,同时也是我们艾特涅尔帝国的创立者——艾德瑞安大人的意志,我们创立了这所守望者学院。”
他环视着台下年轻的面孔,语气渐渐变得沉凝:
“我们如今习以为常的和平生活,并非凭空而来。在千年之前,那片被后世称为‘战国时代’的漫长黑暗岁月里,这片土地曾饱受难以想象的苦难与折磨。”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历史的重量,将一幅残酷的画卷缓缓展开:
“那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村庄在魔物的咆哮与军队的铁蹄下化为焦土,平民的哭嚎被战争的号角轻易淹没。饥饿驱使着人们做出疯狂之举。”
“那是一个背叛与杀戮司空见惯的时代。忠诚与信义在权力和生存面前脆弱不堪。今天还把酒言欢的盟友,明日可能就会为了利益将屠刀挥向你的脖颈。强者肆意剥夺弱者的生命与尊严,奴隶贸易盛行,活人甚至被当作某些黑暗魔法的祭品……”
…………
星野辉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一遍又一遍地扫过环形坐席,最终牢牢锁定在那个粉色长发的身影上。不会错的。他冷峻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波动,三年前,就是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远处的樱风乃羽微微低着头,眼帘一闭一合,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影,在喧嚣中昏昏欲睡。晨光勾勒着她比三年前更显玲珑的轮廓。
若要说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可见的变化……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可能,只是长高一些。
“辉。”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朝雾茜不知何时已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她顺着星野辉专注的视线望去,也看见了那个打着瞌睡的粉发女孩——那份即使在睡梦中也难以忽视的美丽让茜微微一怔。蓝绿色眼眸,是清澈如高原湖泊,与自己这仅存的、平凡无奇的右眼截然不同。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脸上那副遮盖了左眼的黑色眼罩。细白的指尖在皮革眼罩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辉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能拥有如今这般强大的实力,根源全在于那个粉发的女孩。是三年前的那次相遇,彻底改变了辉的人生轨迹,将他从泥泞中拉起,赋予了他全新的目标与力量。
…………
校长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回响,厚重而充满力量:"我们守望着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我们守望着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
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沉睡的粉发身影。校长的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对她憧憬……她是我想要守望的人啊!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心中。那份始于三年前的感激与仰慕,早已在无数个日夜的刻苦磨练中,沉淀为一种更深刻、更坚定的情感——他渴望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站在她身边,就像她曾经无意中为他所做的那样。
校长的话语迎来了尾声:"希望新同学们,都能够成为真正的——守望者!"
掌声如同潮水般在露天操场上响起。梦也跟着周围的同学们一起用力鼓掌,脸上带着初入学院的兴奋与对未来的憧憬。而她身旁的樱风乃羽,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周围的喧嚣与掌声都与她无关,沉静地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爱丽丝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随即撇了撇嘴,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神情,凑近梦耳边低声抱怨:"唉,好无聊啊!感觉每一年的校长致辞台词都差不多是这样?还以为今年能有点新意呢。"
就在这时,台上的校长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魔法传遍全场:"接下来,有请学生会主席——奥西里斯同学发言。"
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台下,瞬间变得异常寂静,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
梦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弄得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立刻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和八卦的兴奋,向梦解释道:"奥西里斯,是我们帝国的大皇子,是铁定的下一任帝国继承人。
台上,一位身姿挺拔、有着醒目红发红瞳的年轻男子已站在讲台前。他正是奥西里斯。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
"我知道,在这个学院里,我们从世界各地而来,有的是贵族,有的是平民。我们出身不同。"他微微停顿,红色的眼眸扫过台下,"但是我相信,我们想要守护他人的心,是相同的。"
"学生会将严格依照规章办事,绝不偏袒任何一方。"他的语气坚定,"我们守望着这个学院,也致力于维护这份公平。"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带着承诺的力度:"我向各位保证,类似今日报纸头条所描述的列车惨案,绝不会在学院内,以及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次发生。"
听到这话,梦立刻若有所思地转头,盯着身旁的爱丽丝,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讯息:(你的动作可真快,报道都已经出来了?)
爱丽丝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得意地嘻嘻笑了一下,同样用气音小声回应,带着点小骄傲:这是作为记者的基本素养嘛,抢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