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来试一试。”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一条通路。一个黑发少年从容走来,他的步伐沉稳得不合年纪,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声的节拍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黑瞳,深邃得如同永夜,却又在注视乃羽时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
他停在乃羽身前,却没有立即扶她,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衣领上被斯特林踩踏留下的灰尘。这个动作轻柔却带着明显的维护意味。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乃羽借力起身,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微微怔住。那伪装的黑发黑瞳——绝不会错。
“夜歌……”她轻声唤道,蓝绿色眼眸中泛起细微的涟漪。
少年对她露出一个唯有彼此才懂的笑容,随即转向斯特林。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温和尽数收敛,眼神锐利如刀:“看来阁下很擅长欺负人。不如让我来做你的对手?”
斯特林被他话中的讽刺激怒,不屑嗤笑:“又来了个不怕死的。”
双方刚摆开姿势,斯特林甚至来不及动作——
“啪!”
一声清脆的爆鸣炸响训练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斯特林的木剑已旋转着飞了出去。他握剑的手腕剧烈颤抖,仿佛被铁鞭狠狠抽打。
夜歌并未收势,木剑顺势下劈,精准地拍在斯特林刚才踢过乃羽膝盖的右腿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明显的羞辱意味。
“看来阁下不仅剑术不精,”夜歌的声音冷得像冰,“连基本的武德都很欠缺。”
斯特林踉跄后退,脸上写满惊愕与羞愤。
夜歌上前一步,木剑轻佻地挑起斯特林的下巴,完美复刻了他方才羞辱乃羽的动作:“现在,该你跪下了。”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包括还保持着出击姿势的斯特林自己。
斯特林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脸色由青转白,在绝对的实力鸿沟面前,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我输了。”
“承让。”夜歌随手将木剑扔到一旁,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他转身,墨色发丝在微风中轻扬,目光精准地落在乃羽身上。
随着他的靠近,乃羽不自觉地垂下眼帘。那股熟悉的悸动与三年前如出一辙,她只是轻轻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收拢。
夜歌小心地搀扶着乃羽,和爱丽丝等人缓步离开了测试场。
“你长高了一些。”夜歌在她面前站定,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唇角浅淡的笑意只为她一人绽放。
“嗯...”乃羽的回应轻若蚊蚋,视线微微低垂。
“我去!”一旁的爱丽丝猛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羽毛笔在纸面上刮出急促的沙沙声,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姑姑很风流啊!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新闻!绝对是大新闻!”
梦则怔在原地,眼前的一幕冲击着她对姑姑的认知——乃羽那微红的脸颊,那从未有过的、小女儿般的神态,以及她与那黑发少年之间无形却紧密的气场。
原来…姑姑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爱丽丝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双眼放光地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两位是什么关系?
夜歌和乃羽刚想回答,爱丽丝接着说道
你们亲过嘴吗,舌头缠绕交换唾液的吻?”
“啊,是的。”乃羽心神在重逢和爱丽丝快速回答的慌乱中,竟不假思索地吐露了真话。
“没有。”几乎是同时,夜歌沉吟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回忆得很认真,“虽然亲过,但只是嘴唇的触碰而已。”
空气瞬间凝固。
爱丽丝的攻势却愈发猛烈,她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追问:“那你进入过她的身体吗?她包容过你吗?什么感觉?”
“没有!”乃羽轻轻摇头,指尖微微收紧。
“是,”夜歌却再次开口,他显然没有听清爱丽丝前一个问题,脑海中浮现的是乃羽许诺帮他寻找族人的话语,他将其理解为一种更深层次的“包容”,于是诚实地补充了感受,“感觉很温暖……”
乃羽抬手轻掩他的唇,动作比言语更快。
夜歌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地停下话语。
爱丽丝的嘴角咧开一个“果然如此”的弧度,她用羽毛笔轻轻点着下巴,眼神在乃羽和夜歌之间来回逡巡,脸上写满了“懂得都懂”的暧昧表情。
别听他胡说!乃羽别开视线,耳际泛起淡淡的红晕。
而这所有混乱、亲昵、乃至失态的一幕,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梦的眼中。
她下意识地抿紧嘴唇,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那双翡翠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淀为深潭般的静默。
凭什么?
这个念头无声地划过心底。
姑姑将责任推给了她,凭什么她要像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代替姑姑,去接受一段注定冰冷的婚姻?
看着姑姑难得流露的羞怯,梦只觉得胸口发闷。
种种情绪在心底翻涌,但她最终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波澜都封存在得体的沉默里。当她再次抬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甚至对着爱丽丝的方向浅浅一笑,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不甘如同细小的冰刺,正一点点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梦,有时间我要和你科普一下那种感觉。我经验可是很丰富的"爱丽丝兴致勃勃地凑近梦,却被乃羽及时打断。
"爱丽丝!"乃羽将梦护到身后,声音温和却坚定,"别在梦面前说这些。"
"你为什么总是要像老妈一样管着我?"梦猛地甩开乃羽的手,眸子里燃起压抑已久的怒火。她一把拉住爱丽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赌气:"我们走。"
她头也不回地拽着爱丽丝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让他们自己呆着吧,二人世界,肯定开心着呢!。"
被拉走的爱丽丝踉跄着回头,对乃羽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悄悄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乃羽望着梦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感到她们之间那本就微妙的关系,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抱歉,惹你朋友不高兴了。”夜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少见的局促。
乃羽摇了摇头,将这份忧虑暂时搁置,转而望向他:“你怎么会来这所学院?”
“我在寻找失散的族人,顺路……来看看你。”夜歌的目光沉静,随即转为凝重,“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卢修斯吗?”
这个名字让乃羽周身掠过一阵无声的恶寒。“他……怎么了?”
“他极有可能,就潜伏在这所学院里。”夜歌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他的眼神因沉入回忆而变得幽深。几周前在胶木镇目睹的残酷景象,至今仍灼烧着他的脑海
阴湿的广场中央,一个少女被赤裸地绑在十字架上,粗糙的刑具紧紧禁锢着她的双眼。卢修斯饶有兴致地操纵着一头黏腻的魔兽,用那布满倒刺的长舌,一遍遍舔舐着女孩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脸颊。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乐趣?”一旁的莫格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几枚骰子,“不如跟我学学赌博,那才叫真正的刺激。”他说着,顺手摸了摸身旁一个黑发红瞳男孩的头,那男孩的左臂蜿蜒着一道狰狞的缝合痕迹。
看似年幼的男孩,却用一种异常沙哑成熟的语调冰冷回应:“滚,别来烦我。老子正找乐子呢。”
“奥罗拉大人说了”莫格斯并不在意,懒洋洋地补充道,“那辆新通车的列车上,有我们想要的那张‘纸’。你不必跟我们一起去樱城去找他复仇了,‘樱’根本不在那里。他在列车上,目的地,不是学院就是永恒之塔。”
“哦?”卢修斯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孩胸口一个仿佛在跳动的诡异红心标记上,“三年前我亲手种下的暗魔法烙印,效果还在。即便在此地,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多么美妙的节奏,我要撕下他的面具。”
“虽然这几年我们在樱城的势力,几乎被‘他们’铲除殆尽,”莫格斯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自从那个驻扎在樱城最高层、吞噬了伯纳德·洛森、还妄想与人类和平共处的保守派影魔被干掉后,不就正好证明了这条路行不通吗?”
“你根本不可能是‘樱’的对手。”卢修斯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
“所以,我准备了帮手。”阴影中,迈尔斯应声而出,恭敬地躬身,“见过大人。我有着可以使魔法失效的特殊能力。由我协助莫格斯大人一定可以成功。”
卢修斯似乎心情大好,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娱乐”上。在他的操控下,那魔兽舔舐的动作骤然加剧。
“阿嚏!阿——嚏!”
女孩在无法控制的剧烈喷嚏中疯狂挣扎,每一次头颅的猛烈后仰,都让那禁锢双眼的刑具施加更可怕的压力,她的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挤压出眼眶。凄厉的呜咽被窒息感掐断在喉咙里。
“哈哈哈哈哈!”卢修斯纵声大笑,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残忍的愉悦,“这个死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回忆的终点,夜歌的指节因紧握而微微发白。“我赶到时,已经太迟了……”他的声音里浸透着冰冷的无力感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