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王浩的调侃还在继续，带着男生间惯有的起哄意味：“……真可以啊周辰，那妹子看着贼清纯，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玩？让兄弟们也认识认识？”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周辰的耳膜上，又顺着神经刺进心里。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锁在餐厅门口——那个脸色苍白、眼神里盛满了惊慌和无措的人身上。
清纯？妹子？兄弟？
荒谬的现实和轻佻的调侃扭曲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该怎么解释？
解释这个“妹子”就是他曾经勾肩搭背、一起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兄弟陆宇？
喉咙干涩发紧，所有编造的谎言都卡在那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看到她纤细的手指紧张地攥紧了衣角，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除了慌乱，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审视的难堪和脆弱。
就在这一瞬间，昨夜黑暗中她生涩的回应、清晨那杯温热的蜂蜜水、甚至更早之前她崩溃的眼泪和那句“我以后怎么办”……
所有画面轰然涌入脑海，汇聚成一股强烈到不容置疑的冲动。
保护她。
不能让任何人用这种轻浮的目光打量她，探究她。哪怕是他自己，也刚刚从这种荒谬的审视中惊醒。
周辰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冷淡：
“嗯。是和我在一起。”他顿了顿，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王浩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她比较怕生，就不带出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没料到周辰会是这种反应，以往的插科打诨没有出现，反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王浩干笑了两声：“哦……这样啊，那行，你小子……啧，那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忙音响起。
周辰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指僵硬地攥着手机，手心里一片湿黏的冷汗。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寂静。
他缓缓放下手机，抬起头，再次看向餐厅。
她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尊被定住的雕塑。只是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泛起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红晕。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周辰，眼神里的惊慌未退，却又掺杂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受宠若惊般的微光。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刚刚经历过无声风暴后的死寂和紧绷。
那通电话，像一把突如其来的刀子，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欲盖弥彰的尴尬薄膜，露出了底下更加汹涌和未定的暗流。
周辰刚才的话，与其说是对王浩的解释，不如说是一种清晰的宣示，一种不容置疑的划界。
她是“他的”。
别人无权窥探。
这个认知，让周辰自己的心脏都感到一阵剧烈的收缩。
他做了什么？他刚刚几乎是以一种占有性的姿态，承认了某种关系。
就在这时，周辰妈妈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地打破寂静：“电话打完啦？快来吃水果，小宇，别站着呀，过来坐。”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回过神，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边，挑了一个离周辰最远的位置，僵硬地坐下，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耳根红得剔透。
周辰也机械地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柔软的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下陷，却仿佛在他和她之间隔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周辰妈妈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气氛比刚才更加古怪了。
两个孩子都低着头，脸一个比一个红，一言不发。
“你们俩……没事吧？”她忍不住问道。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都带着不自然的急促。
回答完，两人又同时一愣，下意识地飞快对视一眼，视线一触即分，空气中的紧绷感几乎凝成实质。
周辰妈妈疑惑地眨了眨眼，摇摇头，只当是年轻人闹别扭，也没再多问，转身又回了厨房。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早间节目，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沉默在蔓延。
比早餐时更加难熬。
周辰的目光落在果盘里红艳艳的草莓上，却仿佛能看到身边那个人紧绷的侧影和通红的耳廓。
他刚才的话，在她听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会不会觉得被冒犯？还是……
他不敢深想下去。
喉咙干得发疼，他伸手想去拿个橘子，手指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颤。
几乎同时，她也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那颗最大的草莓。
两人的指尖在果盘上方猝不及防地碰到一起。
微凉。
柔软。
带着轻微的颤抖。
像触电一般，两人同时猛地缩回手！
周辰的心脏狠狠一跳，几乎蹦出胸腔。
他倏地转过头看向她。
她也正抬起头看他，眼睛因为受惊而睁得圆圆的，脸颊绯红，像染了最好的胭脂。
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空气中那根绷紧的弦，在这一刻，仿佛达到了极致。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断裂？还是彻底的失控？
周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染着红晕的脸颊和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昨夜黑暗中那些触感、温度和气息再次席卷而来，凶猛得让他窒息。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