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们很快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绝望中带来一丝渺茫希望的事实:这些令人作呕的亵渎造物,似乎完全无法驾驭魔法之力,更不具备任何形式的远程攻击手段。
它们扭曲的身躯未见武器,其肉体本身便是最恐怖的凶器。尤其是那对充当手臂的、滑腻灵活的巨型腕足——由数条巨蟒般粗壮的触手缠绕融合而成,其表面覆盖着一层坚韧如精钢甲壳般的暗色角质层,竟能轻易弹开激射而来的精灵箭矢!更可怕的是其蕴含的骇人巨力,每一次挥舞抽击,都足以将合抱粗的古树拦腰击断,发出令人心悸的爆裂声!
它们的冲锋看似毫无章法,如同只知毁灭的莽兽,但其速度却快如鬼魅,如裹挟寒潮的泥石流般汹涌扑来,这令前线指挥官的心沉入了谷底。
然而,缺乏远程手段对精灵而言,或许是不幸中的一丝喘息。
出于谨慎,长老们原本的计划是依靠弓箭手与术士的远程优势,在敌方远程火力覆盖前先发制人,最大限度削弱其锋锐,并在敌前锋迫近前安全撤离。若敌人也拥有成建制的弓箭手或术士,先前的交锋绝不可能取得如此战果——指挥官目力所及,已有成百上千的怪物或被箭雨钉成刺猬,或被从天而降的塑能法术撕成碎片,战场态势似乎一度向好。
但当指挥官真切理解了弓箭手们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
这些亵渎之物,拥有着超越凡物理解极限的恐怖生命力与再生能力!精灵战士们目睹的,是那些遭受了足以令巨龙毙命的重创——肢体断裂、躯干洞穿、内脏外流——却仍能用残破之躯,顽强、甚至更加疯狂地向着精灵阵线爬行、冲锋的地狱景象!
诚然,在法术轰击最密集处,有些怪物被彻底轰成齑粉,暂时失去了威胁。但指挥官那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即便是那些散落一地的、被轰碎的残肢肉块,竟也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在焦黑的土地上徒劳而诡异地挣扎、扭动!
这种亵渎生命法则的特性,与古老典籍中记载的、由邪恶死灵法术驱动的亡灵造物有几分相似——无知无觉,仅凭吞噬本能行动,生命力顽强且极具污染性,曾给人类带来深重灾难。然而,眼前这些生物的行动却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协同性,仿佛被某种集体意志所驱使,这绝非无智亡灵所能拥有。
更何况,亡灵死尸作为负能量产物,绝不会散发出如此刺骨冰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以及那浓烈到令人窒息、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精神污染!
“是时候了……背水一战!”指挥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弓箭手们多为年轻精灵,撤退时比预定慢了半分,致使压制火力出现短暂真空。那些亵渎生物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猛地向前突进了百米之遥!此刻,除了法术犁出的焦土带,那片蠕动的血肉狂潮,已如拍岸的黑色怒涛,汹涌地扑到了精灵大军阵前!
鉴于怪物的诡异再生能力,以及相当数量的法术与箭矢未能完全湮灭目标,这轮声势浩大的攻击能削减对方四五百之数,已是精灵所能企及的最好结果。
当双方距离缩短至两百米生死线时,再强大的法术支援也将因敌我混杂而失去意义。长老们显然洞悉了战场的急转直下,后方的法术轰击开始明显减弱。指挥官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焦糊与血腥的冰冷空气,猛地拔出腰间寒光凛冽的长剑!
“勇敢的斯托兰娅之子们!为了圣树!为了家园!吾等今日——死战不退!”剑锋高举,寒芒划破阴沉的天空!
“锵啷啷——!”一片整齐而震撼的金属摩擦声浪骤然响起!精灵枪兵们覆面头盔下的眼眸,燃烧着决死的火焰,死死锁定扑面而来的亵渎之潮!
“全军——冲锋!”指挥官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被淹没在精灵战士们排山倒海的战吼之中!
担任前锋的精灵枪兵,组成钢铁般森严的方阵,踏着令大地震颤的雷鸣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义无反顾地撞向属于自己的毁灭战场!失去了远程压制的怪物们彻底陷入疯狂,它们虽不发出嘶吼,但前排精灵已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与冰寒!
两百米的距离,在双方亡命的对冲下转瞬即逝!当第一柄闪耀着寒芒的精灵长枪带着破空尖啸,狠狠贯入一只冲在最前的怪物胸膛,将其钉穿在地的刹那,指挥官撕裂般的吼声再度响彻战场:
“变阵!盾墙——合!”
长枪如同毒蛇般迅捷收回,留下怪物胸膛喷涌的污秽液体。下一刻,一面由无数巨大的、雕刻着精灵符文的鸢形重盾紧密拼接而成的钢铁城墙,轰然矗立在阵线最前方!
怪物们毫无减速之意,粗壮恐怖的腕足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冰冷的盾面之上!沉闷如巨锤擂鼓的撞击声连成一片!然而,盾墙的缝隙间,无数致命的长枪如同毒龙出洞,闪电般刺出,将撞击盾牌的怪物瞬间贯穿、挑飞!两股毁灭性的洪流,终于轰然对撞!
怪物如黑色的怒潮,疯狂拍打着这面由信念与钢铁铸就的堤岸!弓箭手趁机再度抛洒出夺命的箭雨,锋矢如蝗,带着凄厉的尖啸落下,将后续涌上的怪物钉入焦土!整个战场瞬间化为沸腾的血肉熔炉!
“第二方阵——冲锋准备!”指挥官的声音穿透喧嚣。
顶在最前方的盾兵们如同承受着山岳般的压力,他们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每一分力气死死顶住盾牌!但这道钢铁防线已在怪物狂暴的、不知疲倦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枪兵们迅速收枪后撤,一些初次经历如此炼狱景象的年轻精灵,脸上已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惊骇。
枪兵们迅速重整,形成一个更利于突击的松散阵型。紧随其后,手持精灵长剑与圆盾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出闸的猛虎,越过盾墙的侧翼,朝着怪物最密集处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轰——咔嚓!”
那面坚守的钢铁堤坝,终于被黑色的狂潮彻底冲垮!
顶在最前方的精灵盾兵们,如同被卷入绞肉机般,瞬间被无数挥舞的滑腻腕足、张开布满螺旋利齿的血盆巨口无情地撕扯、贯穿、碾碎!破碎的盾牌、断裂的肢体、喷溅的鲜血与内脏碎片,混杂着怪物喷吐的污秽粘液,构成了一幅令人肝胆俱裂的地狱绘卷!所有幸存的精灵战士,都用饱含着无尽悲愤与复仇烈焰的怒吼,掩盖了同胞临死前凄厉的惨嚎:
“为了圣树!为了斯托兰娅——杀!”
枪兵们在法术光辉笼罩下怒吼,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与速度!他们化作银色闪电,以最凶悍的姿态,挺枪狠狠扎进蠕动粘稠的黑色怪物之潮!密密麻麻的枪尖组成死亡的森林,瞬间将冲在最前的上百只怪物刺穿、钉死在地!污秽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
然而,怪物的反击同样恐怖绝伦!无数精灵战士被粗壮的触手如同串糖葫芦般贯穿胸膛,或被那花瓣状巨口拦腰咬断,或被数条腕足抓住四肢活生生撕裂!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杀光它们——!!”冲入敌阵的枪兵们,在完成致命穿刺后,果断丢弃了长枪。他们的目标直指敌阵核心——那团散发着诡异寒气的、不断蠕动膨胀的暗红色凝胶状巨物!
此刻,怪物们的阵型似乎也因精灵的决死突击而出现了一丝混乱。尽管它们无畏死亡,但贴身混战仍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其推进的节奏。
精灵战士们已无暇顾及身边倒下的战友——那些被触手绞碎、被利齿分尸、被践踏成肉泥的同胞。他们凭借精灵的敏捷,惊险地躲开横扫而来的致命腕足,拔出了腰间的附魔长剑,怒吼着再度扑向黑压压的怪物之墙!手持剑盾的战士们灵活地穿插于激战的缝隙,寻找着斩杀的机会。战场彻底陷入最残酷、最原始的血肉漩涡!精灵们拼尽全力挥舞着利刃,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家园的呼唤,剑刃撕裂怪物的粘稠皮肉,溅起污秽的体液。
这里,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鲜血汇聚成粘稠的溪流,在焦黑的土地上肆意流淌。数不清的精灵勇士倒下了,他们的残躯与同样被砍得支离破碎的怪物扭曲地纠缠在一起,破烂的盔甲在无数脚步的踩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敌人那令人绝望的生命力与再生能力,成了精灵勇士们最大的噩梦,无数战士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闪烁着魔法光芒的附魔武器被随意丢弃在血泊与泥泞之中。一些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精灵,已完全抛弃了平日的优雅与高贵,他们用残存的手臂撕扯,用染血的牙齿啃咬,只为在生命之火熄灭前,再次给这些亵渎之物留下哪怕一道微小的伤痕!
更多的精灵仍在浴血奋战。一名面容尚显稚嫩的精灵战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丢掉了被怪物腕足砸得变形的盾牌,双手紧握长剑,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横扫而来的致命一击!那条粗壮的腕足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为之龟裂!年轻的战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怒吼着全力挥剑!
“噗嗤!”
寒光闪过,那条覆盖着坚韧角质层的腕足竟被齐根斩断!污秽的粘液和暗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然而,巨大的反冲力也让年轻精灵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血泊之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另一只怪物的滑腻触手已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脖颈!
“呃……!”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猛然收紧!
“咔嚓!”
一声清脆而恐怖的骨裂声响起!年轻精灵的头颅,竟被那触手硬生生地从脖颈上撕扯了下来!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断口处狂喷而出,染红了周围战友的盔甲与脚下的焦土!目睹此景的邻近精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但他自己也被数只怪物围攻,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的无头尸体被后续涌上的怪物淹没、践踏,眼中充满了血泪却无能为力!
零星的小型塑能法术仍在战场各处炸开,那些兼修法术的精灵战士一手持剑劈砍,一手引动元素轰击,竭力在怪物潮中开辟生存的空间。然而,面对这杀之不尽、越战越狂的怪物之潮,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
尤其是面对这种——除非被彻底湮灭成最基本的粒子,否则哪怕只剩一块蠕动的碎肉,也仍能带来致命威胁的——受诅咒的、亵渎生命的造物!
雪,仍在无声地飘落。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悄然飘进这片支离破碎、浸透鲜血与污秽的炼狱。它们被战士们搏杀带起的劲风卷起、飞舞,而当它们最终亲吻上这片饱受蹂躏的大地时——那洁白的冰晶,瞬间便被温热的、粘稠的猩红血浆所浸染、吞噬,化作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污迹,如同大地流出的、永不干涸的绝望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