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慢慢的摸回了房间。
门被她用脚后跟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将书丢在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走到床边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房间里很安静。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她想静一静，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出去。
但是没用。
浴室里的水汽，温热的水流，皮肤上滑腻的触感。
还有水里那个属于自己的倒影。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过分。
莉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站起身，重新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看书。
对，看书。
知识是最好的镇定剂。
她翻开那本《魔导小论》，书页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墨水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克莱因让她看关于物体运动的章节，明天要听她的看法。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万物皆有其本位，火向上，土向下。物体之坠落，非力之外驱，乃其回归本位之内在渴望……”
这些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是看不进去。
那些字在她的视野里扭动，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团蒸腾的雾气。
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能感觉到心跳在一下一下地加速，撞击着胸口。
该死的！
这具身体太敏感了。
莉亚合上书，手肘撑在桌上，把脸埋进手掌里。
她需要冷静。
前世二十多年的科研生涯，什么难题没见过？什么压力没扛过？
现在这点小事，算什么。
不就是换了个身体吗。
不就是从男的变成了女的吗。
不就是刚才在浴室里对自己……
她的思绪在这里卡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她慢慢抬起头，眼神有些发直。
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的手，从桌上滑落，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裤子的布料上轻轻摩挲。
她的手指，就那么搭在裤腰的位置。
然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她的指尖，碰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纽扣。
解开它。
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
莉亚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手指微微用力，金属纽扣从扣眼里挣脱出来。
“啪嗒。”
一声轻响。
裤腰松开了。
一股凉气顺着缝隙钻了进去，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的手停在那里，没有再动。
她在做什么？
疯了吗！
莉亚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抽回手，身体向后靠，重重地撞在椅背上。
椅子发出“吱嘎”一声抗议。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解开的裤子，脸颊的热度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羞耻。
无法言喻的羞耻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阿黛尔走了进来，手里抱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色袍子。
“莉亚？我敲了门没反应，看门虚掩着，以为你不在。”
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莉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还坐在椅子上，裤子还松着！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把抓过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外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
阿黛尔转身虚掩了下门后才走到了她面前，完全没注意到她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这是新发的学徒袍，给你送过来。”
阿黛尔把袍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了莉亚的脸上。
然后，她愣住了。
昏暗的魔法灯光下，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偏向橘黄，唯独莉亚的脸，红得异常醒目。
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那种像是要烧起来的红。
“莉亚？你怎么了？”
阿黛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没，没事。”
莉亚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抱着盖在腿上的袍子，指节都有些发白。
阿黛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房间里光线不好，但她还是能看清莉亚不仅脸红，连脖子都是红的。
“你脸很红。”
阿黛.尔走近一步，仔细地打量着她。
“是不是生病了？”
随着阿黛尔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那是一种混杂了皂角和书卷的清冷气息，但此刻在莉亚闻来，却像是审判官的味道。
“没有！我很好！”
莉亚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紧紧贴着椅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她这个反应，反而让阿黛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肯定是发烧了。”
阿黛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我得带你去找学院的医师看看。要是耽误了，导师会怪罪的。”
说着，她就伸出手，要去拉莉亚的手臂。
“别过来！”
莉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挥开她的手。
她不能动！
绝对不能站起来！
一站起来，裤子就要掉了！
阿黛尔的手停在半空，被她过激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到底怎么了？”
阿黛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悦。
“我说了我没事！”
莉亚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往外挤。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阿黛尔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你必须跟我去见医师。”
“我不去！”
莉亚的态度强硬得匪夷所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一个非要拉她走，一个死活不肯动。
阿黛尔的耐心快被耗尽了。
她看着莉亚那张通红的脸，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你是不是……在塔里闯祸了？”
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没有！”
莉亚立刻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敢动？”
阿黛尔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莉亚的呼吸一滞。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
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裤子扣子坏了？
不行，太假了。
阿黛尔的目光往下移，似乎想从她盖着的袍子下找出什么线索。
莉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心虚又窘迫的样子，阿黛尔叹了口气。
算了。
“行，你不动就不动。”
阿黛尔退了一步，“我摸一下你的额头，总可以吧？我得确认你有没有发烧。”
莉亚犹豫了一下。
只是摸额头的话……应该没问题。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阿黛尔俯下身，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在了莉亚的额头上。
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让莉亚滚烫的皮肤舒服地颤了一下。
“咦？”
阿黛尔发出一声轻微的惊疑。
“不烫啊。”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了一下。
“就是有点热，没到发烧的程度。”
莉亚松了口气。
“我都说了我没事。”
阿黛尔直起身，收回手，抱着手臂，狐疑地看着她。
既然没发烧，那她这副样子是为什么？
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还死活不肯挪动一下。
阿黛尔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紧紧护住的腿上。
那里到底盖着什么秘密？
“真的没事？”
她最后问了一遍。
“真的没事。”
莉亚用力点头，眼神无比真诚。
阿黛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好吧。”
她转身走向门口，“袍子给你放这了，记得换上。早点休息。”
“谢谢学姐。”
莉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虚弱。
阿黛尔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还是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莉亚依旧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她摇了摇头，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直到走廊里传来阿黛尔远去的脚步声，莉亚才全身一软，整个人瘫在了椅子里。
得救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腿上那件外袍，和外袍之下，那个被解开的罪魁祸首。
莉亚的脸，再一次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