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莉亚趴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厚厚的羊皮纸。
有一张写满文字的纸被放在莉亚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上面写满了万有引力理论的一些文字表述，方便莉亚整理思路。
万有引力的推导过程，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不是数学上的复杂，而是如何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语言，把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重新包装。
她咬着羽毛笔的末端，在纸上画着椭圆轨道。
“开普勒第三定律……不对，这里叫星星的运动规律第三条。”她自言自语，“行星公转周期的平方与轨道半长轴的立方成正比……”
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一行行公式出现在羊皮纸上。但很快，她就遇到了问题。
要严格推导万有引力定律，必须用到微积分中的极限思想和向心力的概念。可这个世界连向心力都没有定义过。
“该死。”莉亚揉了揉太阳穴，“总不能把整个物理学体系都重建一遍吧。”
她正烦恼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
克莱因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魔法卷轴。他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蓝色眼眸里闪着某种莉亚从未见过的锐利。
“导师？”莉亚放下羽毛笔。
“协会刚刚传来紧急召集。”克莱因将卷轴放在桌上，“边境出现了大规模的魔兽暴动，需要八环以上的法师前往支援。”
莉亚眨了眨眼。“您要去？”
“必须去。”克莱因点头，“这种级别的召集，无人可以拒绝。”
他走到莉亚面前，看了看她胸前的吊坠。
“记住我说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戴着它。”
“我会的。”莉亚感觉那股凉意似乎更重了些，“您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三天。”克莱因收回手，“在我不在的这几天，除了阿黛尔，不要见任何人。如果有人强行要求进塔，立刻激发守护者之心。”
莉亚点头。她能从克莱因的语气里听出担忧，这让她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个推导……”克莱因瞥了一眼桌上的羊皮纸。
“我会继续做的。”莉亚回答，“您放心去吧。”
克莱因在房间里站了几秒，最终转身离开。
“莉亚。”他在门口停下，“保护好自己。”
门关上后，高塔里重新安静下来。莉亚听到楼下传来法阵启动的轻微嗡鸣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摸了**前的吊坠，重新拿起羽毛笔。
万有引力的推导还得继续。不管外面发生什么，这个理论必须完成。
时间一点点过去。羊皮纸上的公式越来越多，莉亚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看来，要让万有引力以无可辩驳的态势出现在这个世界，就必须对很多性质下定义了。
就在她为一个定义的表述方式头疼时，房间里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几度。
莉亚停下笔，抬起头四处张望。
没有任何异常。窗户紧闭，壁炉里的火还在正常燃烧。但那种寒意却真实存在，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种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
高塔外的花园一片平静。黄昏的阳光洒在石径上，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影子或动静。
“奇怪……”
莉亚正要转身回到书桌前，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是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里出现的声音。
“微积分是错误的。”
莉亚愣住了。
“什么？”她下意识地开口。
“微积分的基础假设就是错误的。”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无限小的概念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一个量要么是零，要么不是零。怎么可能既无限接近零，又不等于零？”
莉亚感觉后背发凉。这个声音不属于她，但却在她的脑子里说话。
“你……你是谁？”
“我是来帮助你认清真相的。”声音回答，“你被那些复杂的符号蒙蔽了双眼。极限的定义，不过是文字游戏。导数和积分，不过是巧妙的错觉。”
“胡说八道！”莉亚大声反驳，“微积分有严格的数学基础，ε-δ语言的定义完全自洽！”
“ε-δ语言？”声音里带着嘲笑，“那不过是用更复杂的概念来掩盖根本性的矛盾。你说δ可以任意小，那它到底有多小？如果它不是零，那就不是真正的无限小。如果它是零，那整个定义就失去了意义。”
莉亚感觉大脑里好像住进了一个杠精。
“你根本不懂数学！”她气急败坏，“极限的定义是……”
“是什么？”声音打断她，“是一种永远无法达到的状态？那为什么要基于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状态，来构建整个数学体系？”
莉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是因为对方说得对，而是因为这种诡辩的方式让她感到恶心。就好像有人跟你说“既然你无法证明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那就证明地球是平的”一样。
“还有万有引力。”声音继续，“两个物体之间的引力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那么当距离无限接近零时，引力就会变成无限大。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公式本身就是错误的。”
莉亚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
“你这是偷换概念！”她反驳道，“当距离接近零时，经典力学的适用范围就结束了，会有其他理论接管……”
“其他理论？”声音笑了，“你的意思是，当一个理论出现问题时，就发明另一个理论来圆场？”
莉亚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这个声音使用的论证方式，简直就是诡辩的典型案例。它故意忽略了概念的适用范围，混淆了数学抽象与物理现实的区别，然后用这种混淆来否定整个理论体系。
“你这种说法完全站不住脚！”莉亚大声说道，“数学抽象本身就是为了处理理想情况，而物理理论有其适用范围，这是常识！”
“常识？”声音的语调变得更加轻蔑，“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法师们，在学习你的理论时会爆头而死？如果这些理论是正确的，为什么会与他们原有的认知产生如此激烈的冲突？”
莉亚愣住了。
“这说明什么？”声音继续，“说明你的理论与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律是冲突的。你在用一套错误的逻辑，颠覆一套正确的体系。”
这个推论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但莉亚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另一个诡辩。
“认知冲突不代表理论错误！”她反驳，“古人提出日心说时，也引起了巨大争议，但时间证明了他是对的！”
“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对的？”声音问道，“除了那些复杂的数学推导，你能提供任何实验验证吗？”
莉亚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在这个世界，她确实无法提供实验验证。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没有现代的实验条件，她只能依靠数学推导。
“看，你也没有证据。”声音得意地说，“你只是在用一套自己编造的数学语言，来描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而那些相信你的人，正在为这个错误的信仰付出生命的代价。”
莉亚感觉大脑快要炸了。
不是因为对方说得对，而是因为这种颠倒黑白的逻辑让她愤怒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