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霍勒斯那张写满了“学术严谨”的脸，一时间竟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霍勒斯没理会莉亚的呆滞，他转头看向旁边已经昏过去的阿利斯泰尔，对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了一点微光，轻轻点在阿利斯泰尔的额头。
阿利斯泰尔的身体触电般地弹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视线还有些涣散，下意识地就往桌上的论文瞟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如同被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目光，身体紧紧贴着椅背，恨不得能陷进去。
霍勒斯收回手指，看向克莱因。
“从数学的角度，这篇论文没有任何问题。结构严谨，推导完美。我这边，通过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另外两人。
“你们两个呢？”
拉普拉斯缓缓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依旧带着疲惫。
“我需要时间，至少三天，来重新稳固我的认知模型。”
阿利斯泰尔则根本不敢再看那份论文，他只是对着霍勒斯生硬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拉普拉斯的看法。”
“呵。”
霍勒斯发出一声轻笑，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调侃。
“两个八环大法师，居然被一个学徒的论文搞得精神失守。传出去，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阿利斯泰尔的脸涨红了，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篇论文，对他这种专精力场与运动学的法师来说，冲击力远超旁人。每一个字，都在拆解他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知识大厦。
拉普拉斯与霍勒斯之间十分熟悉，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懂个屁！你个满脑子都是符号和数字的数学疯子！”
“这叫论文？这他妈的是在重塑世界！你没感觉，是因为你根本就没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哦？”霍勒斯也站了起来，他比拉普拉斯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么说，我的感知能力不如你了？”
“当然！”拉普拉斯毫不退让，“你只是在用眼睛看，而我们，是在用灵魂感受！感受这个新世界对旧世界的碾压！”
阿利斯泰尔听着两人的争吵，脸色愈发苍白。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对着霍勒斯和克莱因分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火药味却更浓了。
霍勒斯看着拉普拉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老家伙，你是想跟我练练？”
“练练就练练！怕你不成！”拉普拉斯撸起了袖子。
莉亚眼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拉住拉普拉斯的胳膊。
“大师，大师，别冲动，都是学术探讨，没必要动手。”
拉普拉斯被她拉着，气势却不减分毫。
“你放开我！今天我非要让这个数学木头脑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物理学！”
“物理学？”霍勒斯狞笑起来，“没有数学，你的物理学就是一堆无法被证实的胡言乱语！”
“放屁！数学只是工具！”
“工具？它是语言！是神灵用来书写世界规则的唯一语言！”
两人越说越激动，魔力波动开始在房间里逸散，墙上的画框嗡嗡作响。
莉亚感觉自己拉着的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看了看霍勒斯那副准备动手的样子，又看了看拉普拉斯涨红的脸。
她默默地松开了拉着拉普拉斯的手。
然后又悄悄地挪到了克莱因的身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争吵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
“霍勒斯，我告诉你！”拉普拉斯梗着脖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有本事你今天就在莉亚面前动手！让孩子看看你这个九环大法师是怎么以大欺小的！”
他说着，准备顺势将身边的莉亚拉到自己身前当做挡箭牌。
他的手向旁边一捞。
捞了个空。
拉普拉斯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
旁边空空如也。
他再一转头，就看到莉亚已经躲在了克莱因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正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克莱因端着杯已经凉了的红茶，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拉普拉斯僵硬地转回头，看着霍勒斯，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我们……还能和解吗？”
霍勒斯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法师袍领子。
“走，跟我进屋。”
话音未落，一道传送门在两人身旁凭空打开。
霍勒斯拖着口中还在高喊“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拉普拉斯，一步跨了进去。
传送门瞬间关闭。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莉亚从克莱因身后探出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小声问。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克莱因放下茶杯，站起身。
“霍勒斯有分寸。”
他拿起桌上那份论文，重新卷好。
“你的论文基本会通过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期刊的正式发行。”
“这么简单？”莉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以为呢？”克莱因看了她一眼，“有霍勒斯背书，基本不会出问题的。况且，你不会真以为他完全看不懂吧。”
他将论文递给莉亚。
“我们可以先回去了。”
莉亚接过论文，点了点头。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与此同时。
王都，紫罗兰俱乐部。
依旧是那间被最高等级静音结界笼罩的包厢，烟雾比上次更加缭绕。
马库斯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上次参与会议的几位法师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
“人到齐了，我说正事。”
马库斯的声音沙哑，他敲了敲桌子，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无声之影失联了。”
一句话，让包厢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失联是什么意思？”炼金术师老哈尔紧张地问。
“就是字面意思。”马库斯的视线扫过众人，“我动用了所有渠道，都联系不上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可能已经死了。”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无声之影，那个传说中的阴影刺客，那个能潜入精神世界的幽灵，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克莱因发现他了？”格林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马库斯摇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的目标，走出了那座法师塔。”
他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人今天在魔法协会总部，看到了克莱因。”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一个非常年轻，以前从未见过的女孩。”
包厢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马库斯话里的意思。
克莱因的学徒就那么几个，都是王都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个突然出现的新面孔，只能是那个提出了运动公式和微积分的莉亚。
“她就是源头。”马库斯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狠厉，“既然她自己走出来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