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欧佩是一座饱经风霜,且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市。正如它巨人般屹立在艾奥兰平原上一般,它的主人曾历经多次更迭,但最终都会被英勇善战的历代勇者们、以及不屈不挠的人类们一同夺回。
作为圣路德维尼亚王国的王都,即便是曾屡遭战火的洗礼,但其巍峨与瑰丽,依旧不曾褪色分毫。
当蕾薇再一次踏入这座在所有人类国度中规模最大的城市时,望着远处雄伟而高大的王城城堡,她的内心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过去,她也曾像现在这样,和欧菲莉娅、纳斯特隆德……还有提亚洛斯特他们,一起通过主水晶网络,传送到外城区的市集前。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人声鼎沸。
左边的武器店“猛醒之狮”依旧还是那位老板在经营,依稀记得,这是一家只出售长枪的店面,老板是个脾气古怪的矮人,还曾和纳斯特隆德起过很多次冲突。右边的服装店,则是专门经营法袍的,老板娘很温柔和善,还经常为希丝塔打折……
“那么,欢迎你来到王都卡利欧佩,蕾薇阁下。”
就在蕾薇心神恍惚之际,一旁的欧菲莉娅突然走到了她面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到王都吧?那么,作为东道主,就由我来为你领路吧。在图梅尔特家的人来接引之前,我先带你简单参观一下,如何?”
“东道主?”
蕾薇眉头微挑,稍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艾奇兰兹领的领主吗?怎么王都又成了你的老家了?”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骑士阁下。”
就在这时,一位身披束袖大衣、内搭着圆领衬衫,身上穿戴颇为考究的老者突然向两人搭话。
“你是……?”蕾薇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位老者,发现他身后跟着两小队挎剑执矛、全副武装的骑兵。行人们也都纷纷从这边避让开来,好像生怕惹上事端似的。偶有几个行人向这边侧目的,也会立刻将视线收回,板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
“我是图梅尔特家的富朗赛尔,目前担任公爵府的总管一职。受公爵大人的指示,我特地来前来迎接两位。”
只见这位老者对着两人规规矩矩地躬下身子,手臂弯曲到脚尖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贵族礼进行着自我介绍,接着说道:
“公爵大人生怕怠慢了贵客,说是尤其在恩人面前,绝不能失了公爵府应有的礼数,所以叫我早一点前来这里等待。所幸在这里遇见了两位,希望我来得不算太晚。”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富朗赛尔阁下。我还在担心公爵大人会不会等得不耐烦了,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赶快动身吧。走吧,蕾薇。”
欧菲莉娅笑着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接着冲着蕾薇眨了眨眼,竟然直接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好像生怕她会被落下似的。
“您和蕾薇阁下的关系还真是亲密啊,欧菲莉娅大人。”
“这是当然的,蕾薇可是我的得力干将,我很看好她。”
“是这样吗……”闻言,富朗赛尔沉吟着,稍微多看了蕾薇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看上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说起来,先前有关欧菲莉娅……大人的老家的问题,您说我有所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蕾薇还在好奇先前的问题,于是向着富朗赛尔随口问了一句。
“啊,看来蕾薇小姐对欧菲莉娅大人好像还不甚了解啊?”
富朗赛尔语气里稍有些惊讶,而走在前面的欧菲莉娅身体也不由得一僵,握着蕾薇的那只手,力道也重了几分……
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蕾薇也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因为她虽然被坚硬的铠甲所包裹着,但指尖依旧能感受到来自欧菲莉娅那边的力道。
“欧菲莉娅大人,关于这件事,可以由我来进行说明吗?”
“无妨。”
得到了欧菲莉娅的许可,富朗赛尔旋即竖起食指,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么,这件事要从欧菲莉娅大人肃清了那位大逆不道的反叛者开始说起……”
“大逆不道的反叛者?”
蕾薇闻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插嘴问道:
“那是……”
“虽然那一位的名讳被严禁提起,不过私底下谈论倒也不至于锒铛入狱……那名逆贼,便是当年被所有人误以为是勇者,实际上则是魔王军奸细的——莫理·莫塔尔。”
这个名字被说出的那一刻,一个炸雷仿佛在蕾薇的心底里骤然轰响。
如果不是多亏了她的面容被头盔所遮盖,恐怕所有人都能看到她那副瞳孔收缩,怒不可遏的模样……
莫理·莫塔尔……那正是蕾薇重生之前,作为勇者进行冒险时的名字。
这个承载了荣耀、付出、努力以及牺牲的名字,伴随了她整个为拯救世界而奔走的勇者生涯。这个伴随着祝福与期望的名字,从她第一次重生在这个世界时起,就已经与她影形不离。
但此时,在人民的心中,这个名字恐怕已经与耻辱和败类画上了等号。
想到这里,蕾薇的身体不由得开始僵硬,心脏也狂跳着,擂鼓般撞击着冰冷的胸甲。那声音在她耳中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市集的喧嚣。愤怒、荒谬、委屈……就像是刺骨冰寒的洪流,冲垮了内心的堤坝,在她体内肆虐奔腾。
她感觉到连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秒凝固成了冰晶。
蕾薇握着欧菲莉娅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在手套下死死地抵着掌心,几乎要嵌入皮肉。甚至坚硬的陨钢护手,都跟着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曾经被誉为全人类的希望的自己,终究还是成了王国唾弃的叛徒。
而这一切,还是欧菲莉娅亲自出手“肃清”的“功绩”?
大逆不道的反叛者吗?哈哈哈哈……
那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
“呀!你握痛我了,蕾薇。”
欧菲莉娅惊呼了一声,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蕾薇。
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再加上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是要接近欧菲莉娅,寻找复仇的机会,蕾薇带着一股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冤屈感,强颜欢笑道:
“抱歉,我好像有些激动了。”
“哦?你对那个叛徒感兴趣吗?”
提及莫理的时候,欧菲莉娅的语气淡然,就好像在谈论哪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一般。
这样的表现,更令蕾薇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在滴着血。
“是啊,要是我能早一点外出冒险就好了。这样,也许我就能有机会抢到这份殊荣也说不定……斩杀魔王军的尖细,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痛快!”
蕾薇咬牙切齿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却反倒让身旁的人更加信以为真。
“如果是消灭了大妖异的蕾薇阁下,说不定真有那种可能呢!不过,还是让我们继续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吧。”
富朗赛尔接着说道:
“识破了冒牌货勇者莫理的诡计,并且齐心协力击溃了魔王军,甚至消灭了魔王……在这项伟业之中,欧菲莉娅大人毋庸置疑,有着利在千秋的赫赫之功。因此,陛下敕封她为伯爵,并赐领于艾奇兰兹,希望她能作为王国之盾,守卫边土不受邪道的侵犯。”
“要知道,国王陛下对欧菲莉娅大人极为重视,还特意将欧菲莉娅大人的府邸设立在了王城区,可以随时不经传召,上殿面见。”
“哦?那还真是了不得啊……”
蕾薇在头盔下面张了张嘴,有些惊讶的暗暗瞥了一眼欧菲莉娅。
府邸设立在王城区,这乍一听好像也没什么。但实际上,这意义或许比敕封为领主更加重大。要知道,卡利欧佩整座王都总共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是,由平民、手工业者、商人、佣兵和外来旅人等居住的外城区。
其二是,由大臣、贵族、富商、圣职者、高阶法师等身份地位显赫者居住的内城区。
其三是,由皇家骑士团、王室内臣……以及王室成员居住的王城区。
这也意味着,欧菲莉娅被重视的程度,甚至比身份地位优越的贵族更加尊贵。
但现在看来,她脸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情绪,反倒少见的有些失落。
“当然,蕾薇阁下。我听说您是欧菲莉娅大人亲自册封的骑士,那么想来等到欧菲莉娅大人完婚之后,有了她的提携,您或许还能受选拔进入皇家骑士团也说不定——”
“……请先等一下,完婚又是怎么一回事?”蕾薇感觉到越来越多她完全不知晓的重要信息,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于是,她紧接着追问了起来。
“哎呀,您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晓吗?”
富朗赛尔颇为吃惊地看了一眼欧菲莉娅——
她现在脸色稍显苍白,脚步也变得有一些虚浮、杂乱,好像有什么心事。
富朗赛尔只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
“就在前不久,经过陛下和皇室成员的一致商议后,欧菲莉娅大人与第一王太子殿下完成了婚约的订立。再过不久,您就不能再称呼欧菲莉娅大人为伯爵大人(Lord)、而是太子妃殿下了。”
“……”
蕾薇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欧菲莉娅。但她直直地看着前面,法帽的帽檐将她的俏脸完全遮住了,只能看到她那烁火流金般绚丽的卷发,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嗯,闲聊差不多也到此为止吧……我们到了,欧菲莉娅大人、蕾薇阁下。这里就是公爵府的正门了。”
说完,还不等富朗赛尔指挥着仆从们进行接引,就看见从府邸内的花园之中,一道纤弱的身影一闪而过,直直地撞进了蕾薇的怀里——
“骑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