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灌进衣领,带着冰晶碎屑刮擦着皮肤——
耳边尽是冰层崩裂的脆响,以及来自渊底那似能穿透灵魂般的嚎啸声。
蕾薇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路西恩和阿嘉特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微光渐熄的法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直往地底。
“砰!”
沉闷的撞击感从脚底传来,冻土与冰晶的碎片四溅。三人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令这片不知地广几许的地下空洞传来沉闷的回响声。
蕾薇率先拄着大剑,强撑着从地面上跪膝起身。阿嘉特与路西恩也吃痛地拖动着身体,从寒冷刺骨的落穴底部爬起身。而三人抬起头时,才终于看清了这片地底空间的全貌——
比起上方的冰晶大厅,这里明显要更为开阔。冰壁虽然与他们相距甚远,但也并非遥不可及。借着杖头的微光,路西恩依稀能看见,墙面上镌刻着无数奇形怪状的神秘文字,这些暗紫色的雕文,正浮在墙面上幽幽地闪烁。
“这里难道是……狼狱!?”
路西恩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扶着一旁的冰柱站起身,目光扫过墙面上的雕文,旋即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推测。
“过去,只曾在古籍里记载过的极寒地底的牢狱……古代已灭亡的暗影文明‘夏德维德(Shadowide)’用来豢养幻兽的囚笼……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而很快,仿若回答他的疑问似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阵比北境的寒冬更刺骨的寒气。蕾薇只觉得呼吸跟着一滞,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咙般难受,就连吐出的白雾,都瞬间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
洞穴底部的冰面上,传来踩雪般的足音。从一片晦暗之中,青蓝色的野兽逐渐显露出优雅而悚怖的身姿——
它的鬃毛宛若冰焰在燃烧升腾,四足所经过之处,无不覆上一层厚重的积雪。旧日亡者的风范,在渊底的狼狱之中得以尽显。
这只周身时刻伴随着冰雾与风雪,眼神锐敏似箭、獠牙锋利如刀的苍狼,正是传说中曾君临埃亚里翁大陆,就连魔兽都避让不及的古代种幻兽——噬月霜狼,芬里尔。
此刻,饶是狼狱之底的气温寒冷至此,路西恩却还是觉得,背后正有冷汗在渗出来。
这只幻兽的体型,远超他记忆之中的传说的描述……单单是它的肩高,都足以抵上两三个成年人类,更不用提其他的了。
它锋利的爪尖嵌着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带着霜花的白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身上缠绕的暗紫色锁链——
那些锁链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一端钉在冰壁深处,另一端紧紧缚住它的四肢与脖颈。即便那些锁链并不曾收紧,可芬里尔却还是像被深深刺痛了一般,身体时不时地微微抽搐……
很显然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尤其是它的脊背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更是令蕾薇等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那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的血液也不是鲜红,而是带着冰晶的淡蓝色。落在地上的瞬间,那些血液立刻就开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晶花。
“那些锁链也是……绝对没错,这是夏德维德文明的霎影咒装!”
路西恩笃定地说着,芬里尔带来的这种危及生命的压迫感,竟也被他扔到了脑后。
他快步凑到冰壁边,伸手抚摸着锁链末端的古代文字,异色连连地说道:
“暗影界夏德维德,那是个早在万年前就灭亡的古代文明,他们最擅长使用能够阻绝以太的『反魔道』来封印强大的魔兽、幻兽等生物……他们一定是为了守护某样东西,才将芬里尔封印在这里的!”
“所以我们算是倒了大霉了吗?为什么那群该死的夏德维德人,要把芬里尔封印在这种地方!”
阿嘉特愤愤地说着,握紧了手中的枪,警惕地盯着芬里尔……在她看来,这只霜狼要远比苔妖女王难对付的多!
路西恩顿了顿,看向芬里尔伤口处微弱的以太波动,接着说道:
“那些小苔妖……恐怕就是芬里尔的眷属!它们之所以会收集那些亮晶晶的东西,是因为那些往往都是以太含量高的东西……他们想要给芬里尔提供用来疗伤的以太!”
蕾薇怔了怔,面色愈发阴沉,续着他的话往后讲道:
“而我们却杀了它的部下——苔妖女王,毁掉了它的以太来源,甚至还闯进了它的领地……”
“嗷呜——!!!”
话音未落,历经万年孤寂的嚎咆响彻狼狱之底,芬里尔苍蓝色的眼眸旋即骤然闪过凶光。
它不顾咒装锁链的拉扯,猛地向前扑来——
强健的四肢蹬出,冰面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它的爪尖带着凛冽的冰风,直扑向离它最近的蕾薇!
“咕呜……!”
没有赫尔克莱蒂的庇护,蕾薇只发出了一声低吟,便立即被这刚猛无匹的爪击狠狠地拍飞了出去——
尽管她及时地架起了终夜使者抵挡……可现在的她,以太已经彻底见底了。
只听见“铛” 的一声脆响,大剑被爪风震得嗡嗡作响。蕾薇整个人也径直撞在了冰柱上,漆黑的礼裙上竟渗出了大片鲜红的血渍。
“蕾薇!!!”
阿嘉特惊叫了一声,想要冲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芬里尔甩动的尾巴拦腰扫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很快,她直挺挺地撞在了路西恩身上,两人连带着一同摔倒在地上。
强大的冲击力近乎不可抵挡,这股猛力将两人一路推到了冰面的最彼端。路西恩的法杖也因此 “咔嗒” 一声,断成了两截,杖尖的微光瞬间跟着熄灭了——
他们实在太累了。
才刚与苔妖女王死战一场,以太和体力都已濒临枯竭,却马上又遭遇了此等恶敌……
胜算什么的,根本就看不到。
“咳咳咳……”
蕾薇的嘴角溢出鲜血,她的身体摇摇晃晃,不屈不挠地拄着大剑,将软弱的身体强行撑起。
眼下,单单只是握着剑柄,她的手臂都会微微发抖。在如此情境下,她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两人——
阿嘉特的魔弹射手即便还能射出,也需要瞄准的时间;而路西恩的法杖已经被折断了,想要再施展占星术……恐怕是做不到了。
“必须要……守护住才行……”
“嗷吼——!!!”
芬里尔不会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一记直截了当的飞扑,便将蕾薇压倒在了地面上。
“咳咳……”
蕾薇的口中涌出血液,嘴里满是腥甜的气味。终夜使者被她死命举起,堪堪架住了芬里尔的下颌,而冰冷的獠牙离她的脖颈也只有寸许——
苍银色的鬃毛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令她的肩膀直打颤。
很快,自己就会变成芬里尔的腹中之餐了吧?
蕾薇绝望地想着,感受着芬里尔的獠牙逐渐刺入自己的脖颈,死神的脚步声仿佛正从耳边传来……愈来愈近……
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也什么都没做到——
“……真拿你没办法啊,换人!”
在被芬里尔彻底吞噬的前一刻,蕾贝琉丝在她的耳边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