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帕兰镇的禁地上,圣光残留的暖意尚未完全消散。
十二尊骑士的石雕,在艾黛尔薇尔丝那招全大赦的圣光洗礼下,已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只是他们依旧还陷在深度昏迷中——尤其是近卫骑士团长卡斯帕尔,作为整个封印术的中枢,他身上的负担是最大的,这也导致他从石化中恢复之后,呼吸却仍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路西恩作为占星术士,在治愈师的工作上多少也能给艾黛尔薇尔丝搭把手。他旋即蹲在卡斯帕尔身边,将天球仪贴在他胸口,浅绿色的辉光缓缓渗入骑士铠甲的缝隙:
“看样子只是以太透支而已,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艾黛尔薇尔丝与他作出了相同的判断,点了点头赞同道:“是的,这之后,只要让几位骑士大人静养一段时间,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本那健康的状态。”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圣女阁下,您的恩情,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卡利乌斯弯下腰,郑重地向圣女行了一礼,得到了一个微笑作为回应。那之后,他便像是卸下了肩头的大包袱一般,肌肉松弛了下来,向着身后呼喊道:“好了,骑士们!你们真正的任务来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脸似乎舒缓了许多,表情也顿显轻松。
“在这段为期不短的日子里,我暂时代理了卡斯帕尔团长的职责,与你们度过了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希望我在职的这段时间没给你们添太多麻烦……现在,骑士们,去将你们真正的团长和战友们接回去吧,他们需要得到照顾。”
跟随他一同前来的骑士们立刻行动了起来,将这些昏迷的骑士们抬上了板车——原来,卡利乌斯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于是提前让骑士们准备好了这些可供伤员运送的小型车辆,远远地跟在队伍后方。
“那您呢,卡利乌斯殿下?”
几名骑士稍微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向卡利乌斯询问。但不等他回答,已有其他的骑士一巴掌抡在了他们的脑袋上,压着声音说道:
“你们这群笨蛋瞎问些什么?当然是去欧菲莉娅大人那里了!殿下不去探望自己的未婚妻,难道要看你们这群蠢货吗?赶紧搬人!”
卡利乌斯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好冲着他们发火。
艾黛尔薇尔丝悄悄凑到了蕾薇身边,在她耳畔神秘兮兮地问道:“失礼了……蕾薇小姐,这位王太子殿下和欧菲莉娅的关系是?”
蕾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里暗想着身为圣女竟也这么八卦?但她看艾黛尔薇尔丝那一副无论如何都非常想知道的表情,旋即说道:
“卡利乌斯殿下与欧菲莉娅大人订有婚约。”
“啊呀,那还真是件美妙的事情呢!看上去那位王子殿下非常珍视欧菲莉娅呢。”
艾黛尔薇尔丝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
“啊……嗯,是呢。”
蕾薇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毕竟她对八卦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只好随便应付了一句,旋即转向艾露齐娜那边说道:
“接下来该送公爵府家的大小姐回家了。我们还得去看看欧菲莉娅的状况,也别让老公爵等急了……他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呃……”
艾露齐娜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回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不由得开始想象起被父亲斥骂的场景了。但阿嘉特可不管那么多,只是笑嘻嘻地将手放在她肩膀上,将她向巴哈姆特的背后推去——
……
飞抵王都卡利欧佩之后,巴哈姆特便学着芬里尔的模样,也幻形成了幼龙的姿态趴在艾黛尔薇尔丝的脑袋上。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圣王国的阳光正好,众人雇了一辆马车,在泛着光泽的平滑石板上向图梅尔特公爵府驶去。
窗外的风景逐渐过渡到繁华的王都街区,两旁商铺的旌旗随着微风飘动,再没有奥帕兰镇那副死气沉沉的景象了,众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平和了下来——除了艾露齐娜。
她扒着车窗,下意识地攥紧了蕾薇的手,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富朗赛尔爷爷肯定会念叨我,说不定,父亲还会罚我抄家训……”
就在艾露齐娜这样的碎碎念之中,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公爵府门前。一名身着深棕色管家制服、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已等候在了台阶下。
他见到艾露齐娜被蕾薇从马车上扶下来,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了几分,只是眉头依旧皱着: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那正是图梅尔特公爵府的老总管富朗赛尔。
“老爷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如果不是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们说卡利乌斯殿下稍后会陪同前来,他恐怕要亲自外出找您了。”
“抱歉,富朗赛尔爷爷……给您添麻烦了。”
艾露齐娜的脑袋低得快要埋到地里了,但听到阿嘉特在后面偷笑,她还是忍不住扭头朝那边瞪了一眼。
“总之,各位贵客还是请先到府内再慢慢闲聊吧——欢迎来到图梅尔特公爵府。”
说罢,他引着众人向府内走去。
不过,在那之前,老总管也没忘记凑到艾露齐娜耳边,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小姐,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老公爵嘴上没说,但心里的火可没消,待会儿说不定要痛斥您一顿。”
艾露齐娜的肩膀一瞬间垮了下来,苦着脸跟在富朗赛尔身后,像只打了蔫的茄子。
蕾薇等人跟在后面,目光扫过公爵府的庭院:修剪整齐的绿篱围成迷宫状,中央喷水池的石雕是展翅的雄鹰……一切陈设似乎都和刚出发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待到走进大厅时,老公爵正拄着手杖,背着一只手站在壁炉前。
他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过身,看见艾露齐娜的瞬间,原本紧绷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他本想开口痛斥她一顿,但看艾露齐娜那副怯懦的模样,心底里一软,严厉的眼神里瞬间涌满了泪光:
“你这丫头,怎么敢不辞而别!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偷偷跑出家门了!要是没收到你的亲笔家书,我都要派人封了边境的关卡去找你了!”
艾露齐娜吓得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礼裙的褶边,说道:“父亲,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且蕾薇大人一直有好好保护我,你看——我一点都没有受伤!”
公爵的目光转向蕾薇,原本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郑重的感激。
他走上前,对着蕾薇微微躬身:“蕾薇阁下,多谢你一路保护小女。艾露齐娜性子娇纵,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才没有!”
艾露齐娜立刻反驳,随即又拉着蕾薇的胳膊,兴奋地说:“而且蕾薇大人可是很厉害的!简直就跟我的专属近卫骑士完全没有区别呢!”
蕾薇插不上话,也只能在一旁点头哈腰,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笑容……
她哪有选择的余地呢?
要是真放着这小丫头不管,哪怕她本就没有保护义务,到头来要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公爵府这边自己也不好交代……更何况,她名义上是欧菲莉娅的下属骑士,盟谊关系上也抹不过去。
“……咦,说起来,王子殿下和圣女阁下呢?”蕾薇问道。
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大厅入口,原本跟在身后的卡利乌斯和艾黛尔薇尔丝都不见了踪影。就连缩小成幼龙形态、趴在圣女脑袋上的巴哈姆特,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路西恩合上笔记,解释道:
“刚刚那位殿下说‘想要尽快让圣女看看莉娅的状况’,所以简单地跟总管阁下说了一声,就带着圣女阁下和巴哈姆特大人去后庭的水晶棺那边了。”
“巴哈姆特?”
图梅尔特公爵愣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即恍然大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
“原来那是教国的天龙,巴哈姆特吗!?我刚才还纳闷,教国的圣女怎么会带着一只宠物蜥蜴……那小龙看起来圆滚滚的,我还以为是稀有的魔法宠物,没想到竟是天龙巴哈姆特!”
蕾薇忍不住笑了笑,向艾露齐娜和老公爵说道:“那么,两位请恕我先告退了……我想去后庭看看欧菲莉娅大人的情况。”
艾露齐娜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怕父亲的斥责,但也知道欧菲莉娅的状况更紧急。
图梅尔特公爵则对着蕾薇颔首,说道:“请便,蕾薇小姐。后庭的水晶棺在西翼花园,富朗赛尔会为你引路。”
富朗赛尔恭敬地应下,领着蕾薇向门外的回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