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猛地推开门——神选者阵列在雨中显现,白金圣衣折射出冷冽的弧光。
“教宗都来了...”菲尔娜的瞳孔微微收缩。
教宗。
帝国最高领袖,既是国家元首,也是“秩序之光”信仰在地上的唯一代言人,被视为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他的话语被视为神谕,拥有绝对的解释权和最终裁决权。
“毕竟是他亲信的那位‘圣希拉里翁’死了。”薇拉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
刚刚被菲尔娜所“赦免”的员工们,此刻正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涌入冰冷的雨幕中,仿佛逃离地狱。
这时,教会的神罚教士阵列中,两名沉默的修士猛地从队伍后方拖出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还有着人形的物体。
他的头颅被厚重的、刻满赎罪经文的灰布完全包裹,看不见任何面容,只有一具枯瘦的、布满陈旧伤疤的身体。
一名神罚教士捧着一个看似朴素无华的白银浅盘,但其表面却仿佛有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符文在流动。
另一名教士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圣银解剖刀,手法精准而冷酷,迅速地从那罪人躯干上剜下了一大块血肉。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哼,以及喷溅在泥水中的鲜血。
就在那血肉离开罪人身体,落入白银浅盘的瞬间——
嗡——!
一道纯净到令人窒息的白炽光束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了那几名逃窜的员工。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那圣洁的光芒中。
如同投入烈焰中的雪花,瞬间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街道上只留下几块微微发亮、灼热的地面痕迹。
神罚教士将“罪人”推回队伍中,收起圣银刀和浅盘,沉默地望向菲尔娜。
这是教会对她“仁慈”的直接回应。
也是对塔的严厉警告:在帝国的土地上,最终的审判权,永远属于教会。
“是帝国圣器...【终焉天平】。”
菲尔娜的嘴唇微微颤抖,指节因内心的恐惧捏得发白。
薇拉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厌恶:“......真他妈的见鬼了。”
教会的阵列停了下来。
一支更精干、更肃穆的小队从队伍中走出。
六名“静默姐妹”——全部由无法说话、接受了特殊仪式、灵识高度纯净的女性组成。
她们身着灰袍,无声地分列两侧,形成了一个绝对安静的通道。
然后,一位修女走了进来。
她身穿最朴素无华的白色修女长袍,看不出具体年龄,面容精致如人偶,肤色白皙,双眼空洞。
她没有看泥泞的地面,但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干燥处。
最终,她无神的目光落在菲尔娜的身上。接着,一个平和、清晰,没有任何起伏的嗓音响起。
“奉圣座之意,恭迎万识之塔之使。”
她手中的水晶卷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像是在记录着周遭的一切。
“你是谁?”菲尔娜稍稍稳定心神,开口道。
“看来,圣座认为您的处置过于宽仁了,菲尔娜.怀特女士。”修女合上了那奇异的卷轴,“我是圣谕使塞莱斯蒂娜,希望刚刚的一切没有让两位客人感到不适。”
卷轴合上的瞬间,修女的双眼仿佛恢复了神采。
“啧,终于会说人话了吗?”薇拉小声自语道。
这位圣谕使的到来,令紧张的气氛得到了一丝喘息。
“你们想要什么?”菲尔娜眯起眼睛。
“呵呵,这话要由我们问您才对。”圣谕使轻笑一声,“这里是奥克塔维亚帝国,您想要什么呢?怀特小姐?”
菲尔娜愣了一下。
薇拉双手交叠,保持着腹前戒备。她身体微微前倾,小声在菲尔娜耳边说:“冷静点...你是塔学者。”
菲尔娜回神,刚刚似乎是被那一幕景象给吓呆了。
“我认为...尘盾分公司的工作执行确实有纰漏。”她缓缓说,“但我想那个逃走的5983号员工,应该和主教遇刺没什么关系。”
圣谕使点点头,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些,怀特小姐。”
“这一点对我们万识之塔很重要。”
“你是想说,万识之塔对主教的殉难并不负有责任吧?”圣谕使话音变冷,“这发言可就...太不成熟了,怀特小姐。”
菲尔娜摊开手中的档案,说:“只不过是一个寄生型的文书级异常物而已,就算寄生成功了,他也不可能有能力突破大主教的防备啊!”
“那些都不重要。”圣谕使平静地说道,“当初在你们塔的极力要求下,我们教会才容许尘盾公司在帝国境内运行。”
“尘盾收容公司是必要的...就算是低级异常物,放着不管也会造成不小的社会危害。”
“且不说我们教会本来就有能力处理那些【不洁之物】,你们的公司现在遍布帝国全境,如今出了事却想抛开责任...这成熟吗?”
不得不说,菲尔娜哑口无言了。
但她自告奋勇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挨训的。
“塞莱斯蒂娜小姐,我想为万识之塔争取一个机会,来证明我们的清白。”菲尔娜目光坚定。
“呵呵呵,没用的。”圣谕使转过身去,“帝国将不再需要尘盾公司了,至于那两个罪犯都是帝国人,我们教廷自会清理门户。”
“既然如此,我会自行调查!”菲尔娜提高音量,“身为塔学者,我也不会眼睁睁让塔的声誉蒙尘的!”
圣谕使的眼中闪过了毫不掩饰的冰冷。
“想好了再说话,怀特小姐。就算你代表塔的意志,在帝国境内,你的行动也不是毫无约束的。”
薇拉鼓着腮帮子,紧紧盯着圣谕使。
“你也想好了再说话,老太婆。”她冷笑道,“这个距离,轰烂你的脑袋只需要0.2秒。”
“老太婆!?”圣谕使本来光滑的额头爆起了两条青筋。
薇拉几乎能听见她紧咬着后槽牙的剐蹭声。
“哈,终于装不下去了吗?你这个old浦西!”薇拉笑得十分张狂。
“杀了她们!给我狠狠净化她们!”
圣谕使的话音未落,她身后的“静默姐妹”开始吟唱。
与其说是“吟唱”,只是用那已损毁的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但这却让菲尔娜瞬间感受到摄人心魄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道纯净的威压忽然降下。
“静默姐妹”的吟唱瞬间被无声地驱散,所有人的意念也都被这股威压所剥夺。
薇拉咬着牙想要拔枪,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圣座,您要亲自...”
“...出手吗?”圣谕使未说出的话语卡在喉中,脸上的愠怒瞬间被绝对的敬畏所取代。
雨声消失了,风声静止了,连时间的流动仿佛都变得缓慢。
在无声的绝对寂静中,一个身影于散开的雨幕中显现。
他并未排开雨水,而是雨水自然避开了他。他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长袍,面容清晰可见——那是一位极其年迈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皱纹,白色的胡须修剪得十分整洁。
他的眼神温和,仿佛蕴含着对世间万物的悲悯,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在这副慈祥的皮囊之下,是令人灵魂战栗的神性威严。
他是奥克塔维亚神圣帝国教宗。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塞莱斯蒂娜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圣谕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内心的所有念头都被瞬间看穿。
“塞莱斯蒂娜...”教宗的声音响起,温和,却不容置疑,“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
“圣座大人!”圣谕使满脸羞愤地低下头,“向这些无礼之人展露尊荣,简直是对您的玷污...请允许我将她们彻底净化掉!”
“切,简直是个变态痴圣女。”薇拉忍不住吐槽。
教宗的目光继而转向了菲尔娜和薇拉身上。
“很有趣。”教宗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是看着菲尔娜说的。“你的灵魂,像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黑曜石,冰冷,锐利,而且充满了野心。”
“我只是为塔的利益考虑。”菲尔娜冷静地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教宗轻轻笑了,那笑容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真相也许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四十八小时。”教宗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回荡。“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我可以不追究塔的责任。但若结果令人失望......”
菲尔娜屏住呼吸。
教宗没有说下去,只是那慈祥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
“走吧,塞莱斯蒂娜...我要去吊唁圣希拉里翁和无辜的人民。他们迷途的灵魂...仍需要圣主的引导。”
接着他微微一笑,如同一位宽厚的长者,转身,缓步走入雨幕之中。
那恐怖的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老怪物...”薇拉松了口气,“帝国现在是我第二讨厌的地方了。”
菲尔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教宗消失的方向,手心中的冷汗早已浸湿。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更危险的道路,但与此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向上爬的机会...
...爬上万识之塔的顶点。
四十八小时。现在开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