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在触及到掌心的瞬间,林舟感觉整条手臂都被扔进了高温熔炉,灼热顺着血管直冲天灵盖,整个人瞬间像是发烧了一样,体温急剧上升。
那符号不再是单纯的烫,更是像活过来似的剧烈窜动着,犹如河水分流一样开始蔓延,直至爬满到手腕的位置才停了下来,与林舟的掌纹完美嵌合。
手握着的那块晶石不知怎的,发出蜂鸣般的共振反应,一段像是不停在切换画面的记忆顺着手臂的链接开始涌入脑海,但是没等林舟消化那些零碎的星图与符文,平台中心的巨树却发出令人听了感觉牙酸的“吱呀、吱呀”声。
脚下的银蓝色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从边缘开始变得枯黄发灰,踩上去不再是湿滑柔软,而是像踩碎干燥的蛋壳,咔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树”开始剧烈摇晃,透明薄膜接二连三地破裂,里面的金色脉络像断了线的琴弦般绷直,随即寸寸断裂,化作金粉飘散。
空气里的清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比甬道里的气味要浓烈十倍,还混杂着铁锈般的涩味。
那些逃离的飞虫此刻像没头苍蝇般乱撞,纷纷向外界飞离,荧绿色的光球不断撞在即将破碎的透明盖子上,发出细小的噼啪声,撞碎后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原本位于平台最中心的同时也是最粗壮的那棵“树”,只见它那透明的薄膜正在迅速泛黄,里面流淌着的金色脉络像是被污秽浸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平台剧烈倾斜起来,林舟死死攥着那块晶石,感觉它正在吸收自己掌心的热量,同时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关于这个平台的记忆,它是某个古老文明建造的“锚点”,用来稳定裂隙,而晶石就是锚点的核心。
林舟眼睁睁看着那些水晶般的枝干从顶端开始崩解,不是碎裂成粉末,而是像被强酸腐蚀似的,化作粘稠的浆液,顺着树干往下淌。
“这是……”
苏沐灵的声音带着哭腔,腕间残留的金色脉络的痕迹疯狂的闪烁着,像是在发出警报。
那些树上被腐蚀的浆液在落地的瞬间突然泛起猩红,恶心的腥甜气味骤然浓郁了百倍,就像走进了一个腐臭的屠宰场。
中心大树的主干部位往外渗出点点血珠,很快就汇聚成血色溪流,顺着树身沟壑蜿蜒而下,那些血珠落地时竟会发出“滋滋”的声响,银蓝色的苔藓在接触到血液便会迅速枯萎,露出下面灰黑色的岩石。
“不好!”
话音刚落,平台边缘的那些光网突然破开一个大洞,淡紫色的黏液像决堤的洪水般涌进来,落在枯黄的苔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苔藓瞬间化作黑色的脓水。
黏液里潜藏着的黑色阴影终于也钻了进来,它们落地后立刻舒展成巴掌大的古怪虫子,长着无数细腿,口器里喷着同样为紫色的腐蚀性液体,直扑两人而来。
林舟慌忙之下想将晶石塞树里,可那棵树早就裂开了,怎么也无法愈合,还一直往外面冒出血液。
只是一瞬间,那块晶石跟自己的手掌像是长在了一起,荧绿色的晶体正顺着他的掌心往里渗透,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散发出金色光晕融合到了掌心符号之间。
此刻,平台中心的大树已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模样,透明薄膜也被彻底融化,露出里面缠绕着的黑色纤维,那些纤维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开始迅速腐烂,流淌出更多的暗红色血液。
然后,整棵树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沉入平台的深处,原本扎根的地方渐渐凹陷,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血液像是喷泉般从黑洞里涌出,却不会漫溢到平台边缘,而是沿着某种无形的轨迹在黑洞周围汇成漩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林舟……”
苏沐灵死死抓住林舟的手腕,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林舟的紧盯着那个黑洞,晶石再一次传递来一连串的越来越清晰的信息。
这是里星核碎片构筑而成的,碎片的力量维持着整个平台空间的稳定,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形成一道坚固屏障,镇压着某个邪恶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在支离破碎的片段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象——那是一只悬浮在混沌迷雾中的眼睛。
“我们得离开这里!”
林舟拉起苏沐灵的手转身就往平台的另一边跑,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张金色的光网虽然仍在抵御着紫色粘液的侵蚀,但是它所散发出的光芒正在逐步暗淡着,边缘不停的断裂,那些紫色粘液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两个追来。
苏沐灵跟在林舟的身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扭头看到了已经被撕扯成碎片的光网,里面蔓延过来的紫色粘液,窸窸窣窣的爬满了形状怪异的虫子,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触手模样的可怕黑影。
林舟尝试将全部意念集中在掌心符号上,那枚已经融入了皮肤的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符号也像是被点燃的火焰般亮起。
“哗哗哗……”
林舟只感觉身前的空气开始泛起涟漪,视野忽然被白色的画面遮掩大半,一道半米宽的光流通道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里面流淌着温暖的金色光粒,与他们来时的光流同源。
通道另一端隐约能看到一个很微小的出口,那是熟悉的甬道入口,虽然同样弥漫着淡紫色雾气,但是相较于现在的情况,却比这里安全百倍。
“快走!”
林舟推了苏沐灵一把,自己紧随其后踏入光流边缘。就在林舟的脚尖即将触碰到光流的刹那,脚下的平台突然剧烈震颤。
林舟一低头,看到那些银蓝色的苔藓正在成片的碎裂,露出下面深黑色的岩石,而岩石正从中心黑洞开始向外蔓延开裂,导致林舟整个人没站稳,瞬间跪倒在地上。
“嘎——!”
一声尖锐的金属声从那个黑洞的深处传来,但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响彻在脑海里。
紧接着,黑洞像是活过来的喉咙般猛然扩张,浓稠如漆的血液不再是缓缓流淌,转而化作猩红的喷泉朝着外面喷涌,带着无数细碎的黑色未知的烂肉块溅落在平台各处。
林舟刚抬起头来,脑袋就被那些烂肉砸了几下,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是被什么砸到的,只感觉光流通道正在剧烈晃动,通道的边缘光芒开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就会溃散。
身后的紫色粘液已经追了上来,大片的虫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林舟看向前方已经站在通道内,回头望着自己的苏沐灵,对方好像透过自己的身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一时间惊愣在原地。
林舟想要站身来,膝盖却传来剧烈的疼痛,紧咬牙关恨不得直接爬进通道里,却只感觉脚下骤然一空……他们站立的那块地面的岩石已经彻底断裂,整个翘了起来朝着黑洞的方向倾斜。
“啊!”
苏沐灵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要向前栽倒,但是被半蹲着的林舟稳稳接住了。
“抓紧我!”
林舟的掌心钻出无数条金色丝线,将他和苏沐灵层层包裹成一个“茧”,任凭后面追上了的那些紫色粘液如何碰撞都不能破开分毫,可怕的虫群将他们两个团团包裹着,能透过金丝看到外面已经被黑色阴影所覆盖。
林舟拼命将苏沐灵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试图透过金丝去抓握光流通道的边缘,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他们脚下的平台几乎呈现出接近七十度的倾斜,整个平台都在朝着中心的位置倾斜,平台上面的那些树不再发出光芒,都像是腐烂了似的。
苏沐灵紧紧抱住林舟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震颤和金丝流淌的暖意,她看着那些黑色虫子撞在金茧上被弹开,那些虫子和粘液开始被一股莫名的引力向后拽走,纷纷跌落到以平台中心为最底层的那个黑洞里,像是被那黑洞吞噬了似的,大片大片的吸入其中。
看着淡紫色黏液逐渐消失在他们脚下的悬空,平台的边界也彻底消失了,整个空间都在扭曲、折叠,林舟感觉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间,只有掌心的晶石和怀抱中女孩的体温是最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震动突然停止,耳边的轰鸣也消失了,林舟大口喘息着,好像脱力了一样,缠绕着包裹在他们身边的金茧瞬间散去
他尝试稳住身形,但是微微一动就感觉到踩着的岩石变得如同齑粉般松软,以至于根本站不稳,控制不住的就要向后滑移,并且平台仍然在持续向上翘,很快林舟脚底一滑,他慌忙侧过脸,险些就要跟岩石平台来个亲密接触。
林舟抓握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苏沐灵则是紧紧抱住他,害怕的身上不停的颤抖,半张脸都埋入林舟的胸前,根本不敢去看现在发生的状况。
苏沐灵只觉得身体下面的地心引力陡然变化了似的,但是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靠着林舟保护自己,脑子里完全想不到任何事,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了身边这个男孩。
林舟吃力的握紧那块石头,另一条胳膊死死抱住苏沐灵的腰,两个人几乎是挂在那里,不敢再有半分动作,哪怕很细微的一个举动都有可能让他们从高处坠落。
就在这时候,黑洞里的血喷泉突然停滞了一瞬,紧接着,血池翻腾,浮出来一颗表面覆盖着腐烂肉膜的球体正在缓缓升向空中。
那肉膜上布满血管状的凸起,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起伏着,像是心脏在跳动一样,表面还不断渗出淡黄色的脓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苏沐灵即使紧靠着林舟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腥臭味,忍不住干呕起来,林舟也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但他不敢移开视线。
“你可别吐在我身上……”林舟强忍着胃里痉挛似的呕吐感,挤出这句话来,苏沐灵也很听话的“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那颗肉球在上升到与他们两人平齐的高度时,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从当间撕开,发出一声皮革撕裂般的炸响,肉膜向两侧翻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眼球,直径约有半米左右,浑浊的巩膜上布满暗红色的血丝,腐烂的眼睑早已消失,只剩下一圈蠕动的粉红色组织。
黑色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缓缓转动着扫视着这个濒临崩塌的平台。
它那瞳孔转向林舟两人的方向,林舟的视线在与它对上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林舟的大脑,那不是面对怪物的害怕,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仿佛看到了某种不该被直视的禁忌存在。
眼球表面的黏膜还在不断剥落,散发出的恶臭混合着血腥气,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精神冲击,让林舟几乎要松开紧搂着苏沐灵的手。
“啊?”
林舟的大脑忽然空白了一下,毫无预兆的像是连心脏都停跳了良久,等他再回过神过来时,耳边已经传来了苏沐灵的呼救声。
“林舟……!”
苏沐灵突然感觉失去了支点,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突如其来的下坠感使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搂紧林舟的脖子,等反应过来时自己一睁眼,甚至看到了仰视林舟鞋底的画面,害怕的大叫林舟的名字。
“不!”
林舟望向极速下落的苏沐灵,他竟然下意识松开了手,不顾自己同样坠落的险境,伸手就要去抓住苏沐灵,也就在这时候平台彻底崩塌,他们随着破碎的岩石裂块一起朝着地心深渊坠落。
而那颗悬浮的眼球突然微微转动,瞳孔里泛起一丝诡异的红光,喷涌出的血液如同有生命般化作无数血色触手,朝着他们下落的方向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