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踵”内部的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昔日虽然简陋但充满生机的营地广场,如今弥漫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原本就依靠发光苔藓和零星晶体照明的空间,此刻更显得昏暗压抑,仿佛连光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吞噬了。
伤员被安置在广场一侧临时划出的区域,埃里克和其他几位懂些医术的队员正在紧张地处理着伤势。压抑的呻吟声、低声的交谈和偶尔响起的沉重叹息交织在一起,像是构成了一幅绝望的景象。
我看到冈特躺在一个简陋的担架上,这次脸色比上次受伤时还要难看,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呼吸微弱。薇拉的手臂也用夹板固定着,脸上带着擦伤,但她依旧强打着精神,指挥着众人清理废墟、加固防御。
安德烈的工坊一角被某种爆炸或能量冲击波及,一片狼藉,他本人额头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沉默地修复着受损的武器和工具,那柄大铁锤每一次敲击都像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仿佛是在替他本人发泄着无处宣泄的怒火。
我和埃里克的归来,只是在这片沉重的氛围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罢了,激起些许涟漪便迅速平息。没有人有心情来关注我们带回来的关于锈蚀峡谷的情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内部袭击带来的创伤和谜团上。
卡洛斯带着我们找到了正在指挥清理中央区域的薇拉。她看到我们,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欣慰,但很快又被更深重的忧虑取代。
“你们能安全回来,太好了。”她的声音沙哑,“锈蚀峡谷的情况稍后再说,现在……我们有更大的麻烦。”
她的目光转向那扇如今被临时用厚重木板封死的奇怪大门。那扇门原本就与洞穴的简朴风格格格不入,此刻更添了几分破败和神秘。
门框周围还能看到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焦黑的灼烧印记、深深的刀痕,以及一些凝固的、颜色发黑的诡异液体,想必是那些黑袍人留下的。
“那些黑袍人……”我忍不住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是帝国的人?”
“绝对不是。”薇拉斩钉截铁地摇头,脸上浮现出困惑与忌惮。
“他们的战斗方式……我从未见过。行动如同鬼魅,能融入阴影,武器上淬有奇怪的毒素或者能量,我们的护甲很难有效防御。他们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扇门。”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拼死抵抗不让他们突入,但他们用一种……类似能量爆破的手段,强行破坏了门锁,冲了进去。他们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出来时,其中一人手里多了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立方体。”
“立方体?”埃里克追问,“什么样的立方体?”
“大约巴掌大小,通体银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接缝或纹路,只是在内部透出柔和的白光。”薇拉努力回忆着。
“他们拿到东西后,没有丝毫恋战,立刻突围撤离。我们的人试图阻拦,但……损失很大,他们的身手太诡异了,而且对这里的通道似乎比我们还熟悉,轻易就摆脱了追击,消失在洞穴深处。”
一个神秘的、非帝国的第三方势力,目标直指“黎明之踵”最深处的秘密,并且成功夺走了一个关键的物品。这背后隐藏的信息,远比万械帝国新建成的一个前哨站要惊人得多。
“那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薇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她叹了口气,示意我们跟她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低声道,“‘黎明之踵’,并非我们‘黎明之爪’建立的。我们最初发现这里,只是在最初被帝国追杀、走投无路时,意外逃入了这个巨大的远古洞穴。”
“虽然之后本部在别处建立了,但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本部,倘若没有‘黎明之踵’,我们‘黎明之爪’估计早就被帝国逮住全部斩首摄众了。”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过去。“起初,我们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逐渐发现,这个地方……非同寻常。”
“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墙壁上刻满了那些发光的符文。”她指向洞穴岩壁上那些蜿蜒扭曲、从未在任何人类典籍中出现过的符号。
“我们最初以为只是某种奇特的矿物或地衣,但后来确认,那是某种……文字,或者能量回路。它们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雕刻’上去的,蕴含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还有那些自动运转的设施。”埃里克接口道,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比如那扇门,比如部分区域恒定的温度和空气循环,比如某些通道口会自动开合的岩石……这一切都表明,这里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留下的遗迹,其技术水平,甚至可能超越了现在的万械帝国。”
确实,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这里不太像是地下,一点都不觉得闷热,仿佛有空气流通一般。
难怪了,这里是一个史前文明遗迹,而且技术可能比那个机器人帝国还厉害?啧啧啧,臭小鬼这世界观铺的有点大啊,这万械帝国在这异世界还只是冰山一角呢,就有这样的东西,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我们保守这个秘密,一方面是不想引起更大的恐慌和觊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自己也无法掌控这里的力量。”薇拉继续说道。
“我们只能利用它最表层的一些功能——比如隐蔽性和部分尚能运转的生存保障系统。那扇中央大门,我们一直无法打开,只知道它内部蕴含着极其庞大的能量反应。当时我们猜测,这里可能根本不是简单的避难所,而是……某个古老文明留下的控制室,甚至可能是某种……武器。”
武器!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难道说,反抗军一直守着的老家其实是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超级大杀器?而那些黑袍人抢走的发光立方体,就是启动它的钥匙?或者是什么核心部件?
“所以……那些黑袍人,他们知道这里的秘密?他们抢走立方体,是为了……”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薇拉的眼神变得锐利,“但他们显然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地方。他们拿走了那个立方体,必然有其深意。也许是为了启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装置,也许是为了阻止我们将来可能启动它……无论如何,这对我们,对整个反抗事业,都可能是一个灾难性的打击。”
她看着我和埃里克,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锈蚀峡谷的情报很重要,证实了帝国在加紧新型单位的研发和测试。但现在,我们必须优先处理眼前这个危机。我们需要知道那些黑袍人的身份、目的,以及他们拿走的立方体究竟是什么。这关系到‘黎明之爪’的存亡。”
“我们……该怎么做?”埃里克冷静地问道。
“根据伤员们的零散描述,以及我们在追击过程中发现的一些痕迹。”
“那些黑袍人撤离时,使用的是某种……非传统的移动方式,似乎在岩壁和阴影中穿梭。我们追踪到了一处位于洞穴网络更深层的、我们之前从未探索过的区域,那里发现了一个新开启的、散发着奇异能量的疑似传送门的痕迹。”
传送门?我靠,这下真的越来越像大型MMORPG的副本剧情了!
“我们怀疑,那里可能是他们的一個据点,或者是通往他们老巢的通道。”
薇拉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过,“埃里克,你的潜行和追踪能力是最顶尖的。梅普涅普,你那把剑的独特能力,以及你……呃,比较特殊的运气,或许能在未知的环境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况且,现在整个‘黎明之踵’没受伤且有能力行动的只有你们两人了,从本部调人过来又太慢,只能先派出你们二人。”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特殊的运气是指总是撞上倒霉事吗?
“我需要你们组成小队,探索那个新发现的区域,追踪黑袍人的线索。”
“这不是侦察任务,而是探索和追踪任务。风险极高,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们过去有可能就是送死。但我们必须弄清楚,那些黑袍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拿走的立方体又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是我们挽回局面的唯一机会。”
她递给我们一份简陋的手绘地图,上面标注了那个新发现传送门的大致位置,位于“黎明之踵”已知区域的更下层,靠近一片被标记为“活性岩层区”的危险地带。
“带上足够的补给,做好准备。这次任务没有后援,一切靠你们自己。”薇拉最后叮嘱道,眼神中带着信任与担忧,“活着回来将情报带回来最重要,切记。”
接过地图,我感觉手里的皮质仿佛有千斤重。刚刚从锈蚀峡谷的机器人枪口下捡回一条命,气还没喘匀,就要被扔进一个更神秘、更危险的未知遗迹深处,去追踪一群连薇拉和安德烈都觉得棘手的黑袍人?明明安德烈给我的训练计划都没完成,这就要投身新任务里了?难道我真是打工仔的命?不要哇!
随后我看了看埃里克,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眼神深处似乎也燃起了一丝探究的火焰。这家伙,难道对未知和危险有着天生的偏好?
我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骨剑。这一次,或许是感受到了我内心翻涌的、对未知的恐惧和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奇异使命感,剑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些亮绿色的纹路仿佛闪过一道微光。
嗯?这是...?有反应了?
我心中一动,尝试着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这次可得给力点啊!前面不知道有什么牛鬼蛇神等着呢!
然而,骨剑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看来,光靠心理暗示还不够。或许,真的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或者……更深入的“沟通”?
无论如何,新的任务已经下达。回家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现实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忐忑和一丝被卷入巨大漩涡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