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菲娜轻轻放下手中的红笔，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了低着头的米娅面前。
米娅感受到老师的靠近，心跳不由得加速。
她以为塞菲娜老师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给予她一些安慰……
然而，下一秒——
“啊——！”
熟悉的痛感再次从头顶传来！塞菲娜竟然又在她头上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
米娅吃痛地捂住脑袋，委屈地撅起嘴，抬起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向塞菲娜：
“老师，你为什么又打我？”
塞菲娜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地陈述事实：
“你刚刚的随堂测试，答得一塌糊涂，基础理论错漏百出。”
米娅小声嘟囔辩解：“那……那是因为刚才差点被揭穿身份，太紧张了嘛，脑子里一片空白。”
塞菲娜没有再追究米娅那一塌糊涂的随堂测试，转而以一种温和的目光看向她。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塞菲娜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嘟囔。
“啊？”米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就是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塞菲娜看着她，酒红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话语却清晰地传入米娅耳中。
“老师你……”米娅一时语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讶、温暖和某种奇异悸动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塞菲娜没有在意她的失语，继续冷静地分析道：
“我知道你身为血族，许多事情身不由己，隐藏身份、以血为食都是无奈之举。而且……”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核心的猜测，目光锐利地看向米娅：
“而且，你应该也不是纯粹的自然血族吧？”
米娅猛地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脸上写满了惊愕：“老师你……你知道‘他们’是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显然指的是【黑色乌托邦】。
塞菲娜顺着她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其实这并不难推断。
普通的自然血族绝不可能拥有在人类形态和血族形态之间自由切换的能力。
米娅能做到这一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是人工干预下的产物。
“人类与血族基因结合的实验品……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种疯狂的技术和野心。”塞菲娜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米娅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默认了塞菲娜的猜测。
“我……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她开始叙述，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从有记忆起，就在王都边缘混乱的穷人巷子里流浪。那里很脏，很冷，总是饿肚子。我经常和其他野孩子抢一块发霉的面包，或者替那些混混跑腿偷点小东西，才能勉强活下来。”
米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冰冷的记忆依旧能刺痛她。
“有一天，我被一群穿着奇怪黑袍的人抓走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圆柱里了！四肢和嘴里都插着管子，周围全是那种惨白惨白的灯光，还有戴着面罩的人走来走去。”
米娅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哽咽：“我拼命挣扎，敲打玻璃，但外面的人根本不理我，只是记录着各种数据。那里有很多一样的玻璃柱，里面都泡着……泡着像我一样大的孩子……有的已经不会动了……”
“他们每天都会给我们注射各种颜色的药剂。有的注射完会浑身剧痛，像骨头被碾碎一样……有的会发烧，烧得神志不清……还有的……隔壁柱子的那个男孩，注射完没多久，他……他身上就长出了鳞片，然后……然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米娅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身体微微发抖，显然那段记忆充满了不堪回首的痛苦。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了。开始对每天送来的营养液感到恶心，闻到那种味道就想吐……但脑子里却疯狂地想要……想要另一种东西……”
她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想要……血……”
“我的头发开始变成雪白色，牙齿又痒又痛，后来就变成了这种尖牙……”米娅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他们看到我的变化，好像很‘高兴’，记录得更勤了。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小白鼠，或者一件……快要成功的‘产品’。”断线的珍珠一点点从米娅的眼角滑落。
“后来……有一天，实验室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外面传来了爆炸声和打斗声！关着我的玻璃柱也被震裂了！我……我拼命从裂缝里爬了出来，身上被玻璃划了好多口子，但根本感觉不到疼……我只想逃！拼命地逃！”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躲在一个肮脏的下水道里，瑟瑟发抖。过了好几天，我才发现，我的样子……好像又变回去了一点……
虽然头发还是白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变红，牙齿也缩不回去了……但至少……看起来有点像个普通人类了……”
米娅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塞菲娜，眼中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我拼命躲藏，靠着偷一点小动物的血，或者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割一点自己的血才活下来。
我拼命学习我知道的很少的知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考进了奥赛伦卡……我以为这里这么大，这么厉害，一定能藏住我……我以为终于可以过上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了……”
米娅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可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这里了。我是不是……永远都逃不掉了？”
听完米娅细致而痛苦的叙述，塞菲娜沉默了片刻，她微微攥紧了拳头，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不再是手刀，而是带着温和力道的轻柔抚摸，落在了米娅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拍着，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
“那不是你的错，米娅。”塞菲娜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你从来都不是怪物，只是受害者。会好起来的。”
这难得的温柔和肯定让米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米娅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难以忍受的焦渴感骤然袭来，瞬间冲垮了刚刚获得的一丝慰藉。
米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渗出冷汗。
塞菲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米娅的嘴唇甚至失去了血色，她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变得极其虚弱，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和痛苦：
“我……我早上那瓶……最后一瓶血……打翻了……我现在……好饿……真的好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