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食指在琼浆之中来回搅拌，确保食指的每一段指节都被琼浆浸润得晶莹剔透。
可能用晶莹剔透来形容人的手指有些奇怪，但琼浆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神明啊，神明啊，
赐我等祝福吧！
您的血如美酒，
您的肉如果实，
予我等应许至福~」
这首歌谣我已经唱了几万遍，不不不，可能比几万遍要多得多。
听那些外面来的神明所说，还有比万更大的数字，不不不，应该说是计量单位吗？
我的学识不够渊博真是抱歉，毕竟我从未上过学。
曾经外面的政府据说有打算来这里建学堂，不过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仅有的学识都是外面来的神明们教给我的。
当然，如果这首歌谣也算是知识的话，那么这所村子也不至于什么也没教给我。
我一边唱着歌，一边用浸润琼浆的食指给意识不太清醒的神明们喂食。
唱歌是必要的，上头的大人说是为了让这些昏头昏脑的神明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类的。
可于我而言，那些理由都无关紧要，我只是单纯喜欢唱歌罢了。
晶莹剔透的手指轻松地撬开了神明的嘴唇，探入其口腔。
没办法，因为这些神明们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总是不愿意好好进食，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确保他们不会饿死。
我细心地在神明口中涂抹着琼浆，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其咽喉。
一旦刺激到咽喉，神明多半会醒来，到时候事情会变得麻烦。
而现在，我只需要将琼浆涂抹在他们的口腔粘膜上，不放过唇与舌之间的任何缝隙。
之后，出于昏睡状态的他们就会不自觉地摄入口腔里的琼浆了。
「好，最后一位也完工了。」
我从神明的口中取出沾满唾液但颜色已经变得普普通通的手指，今天照顾神明的工作就宣告结束了。
我直起身子活动了一番，长时间的劳作不免让身体有些僵硬。
此时正值深夜，这座地下监牢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神明们微弱而甜美的鼾声。
不时还会有呓语传入我的耳膜，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神明也是会做梦的。
我最后又在监牢里巡视了一番，确保每个神明都已经陷入安眠，方才心满意足地拎着工具离开。
我的工具很多，除了装着琼浆的桶子外还有打扫监牢用的扫把拖把等工具。
我谨慎而缓慢地挪着步子，确保不让工具发出声响因而吵醒神明。
离开监牢的大门，我不经意间抬头望见了高悬于夜空中的皓月。
月光洒在我的身上，竟有堪比阳光的温暖，真是神奇。
门口的守卫恶狠狠地瞪着我，就像看见难以忍受的秽物。
我明白了他们是刚刚换班来的守卫。
如果是先前的那批人，想必已经累到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瞪我了。
忽然我感受到有股力量从身后传来，可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摔了个狗吃屎。
身上的工具也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好在是没有损坏。
守卫A「切，连路都走不好吗？」
守卫B「谁叫他是无用的阿无呢，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啊。」
我跪在地上一件又一件地拾取散落在地的工具，余光能瞥见其中一个守卫十分嫌弃地用鞋底摩擦着地面，像是要抹去什么。
「既然这么嫌弃就不要踢我啊！」
这么有骨气的话是不会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这是只存在于我想象中的豪言壮语。
要是亲口说出的话，我就会成为他们今晚工作的主要娱乐活动从而失去睡眠的时间。
毕竟没有人和我换班，所以还是得好好睡觉才行。
重新整理好工具后，我再度向家的方向出发。
我的家，又或者说是我的窝，并不在村子里，而是一处远离村子的林间小屋。
「啊，又是这样。」
今天我的家又被泼了粪水。
除了褐色的粪水，还有黄色的尿渍。
明明那么讨厌我，却还是会不远万里地过来给我制造惊喜，这就是所谓的友好乡邻吧。
由简陋木板构筑的房屋并不能隔绝那冲天的恶臭，所以今天就又只能睡在外边了。
好在我藏在不远处晾着的衣服没有被发现，不然明天就又要在身上这件满是呕吐物的衣服和沾满屎尿的衣服中二选一了。
倒不是不能忍受那种气味，只是穿着容易生病，生病的话可就不只是鼻子受苦了。
我在林中寻找着用于生火的木材，火和木材都不能太大，不然不好处理，要是被发现我在偷偷生火的话，就又免不掉一顿拳打脚踢，可能还会把我的小木屋拆掉。
到时候就又要用晚上才有的空余时间重建了，那可是相当麻烦的情况。
路过小溪时，一道迷人的倩影映入我的眼眸。
她有着乌黑浓密的长发，白玉般的肌肤，精雕细琢的面容仿佛人偶一般，纤细的身躯披着一件光鲜亮丽的华服。
她正赤着双脚在浅水中玩耍。
显然，她并不是村子里的人，我确信那是我未曾见过的面容。
是【真正的神明】吧。
据说【真正的神明】可以锦衣玉食，可以在村子里享有莫大的权力。
但我并不能跟他们接触，毕竟我是最底层的存在。
我的职责是饲养那些【虚假的神明】。
【虚假的神明】是连衣服的都没得穿的可怜虫，某种意义上比我还要惨一些。
【真正的神明】「既然看到了，不来陪我一起玩吗？」
那淡粉色的嘴唇吐出诱惑的话语，要说不心动实在是有些虚假。
「不了，我要去睡觉了。」
我没有撒谎，生完火就睡觉，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虽然你确实很有魅力，但是并不足以影响我的生活。
【真正的神明】「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她随意地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她的身姿在水中荡漾，连月色都显得自愧不如。
「赌什么？」
我承认我有点好奇了，为一成不变的人生增添一些变数其实没什么不好。
【真正的神明】「我会从这个村子里救出一个人，而在那之后，你就得满足我一个愿望。」
「没问题。」
我答应得是如此干脆又利落，就连她美丽的眼眸中也不由地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个没有任何道理的赌约，毕竟她连失败之后的惩罚都没有，这对我来说其实很不公平。
但好在我只是无用的阿无，所以她提出的愿望我大概率是无法实现的，所以无论赢还是输对我而言都不算吃亏。
更何况，所谓【拯救他人】的行为，我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
而她，也终将成为【虚假的神明】中的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