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里的“月牙海”刚泛起细碎的涟漪,谷月虚握着“破浪号”的牵引绳,突然觉得指尖的塑料绳颤了颤——不是他拽的,是风。厨房的窗户没关严,刚才系土豆时顾着对齐“赤星岛”的方向,忘了扣窗锁。一阵穿堂风卷着窗外的落叶扑进来,“啪”地撞在玻璃上,在他眼里,那是“月牙海”边缘掠过的“信天翁”,老船长说过,信天翁低空飞,不出半个时辰必起风暴。
他赶紧抬头看“星石”——窗台上的土豆还稳稳立着,红色斑点却被风吹得晃了晃,像是星光在云层里闪了闪。再低头时,桶里的水已经乱了:刚才还顺着牵引绳慢慢漂的“云帆号”,青花碗沿突然被一股水流带着转了个圈,碗里的粥面晃出浪花,溅在桶壁上,像船帆被浪打湿的边角。“不好,是‘掠云风’!”他心里咯噔一下,去年老船长讲风暴往事时,总说南洋的掠云风最是狡猾,开始只是拂面的微风,转眼就能变成掀翻船帆的狂涛。
话音刚落,又一阵风灌进来,比刚才更猛。台面上的盐罐没盖紧,罐口的盐粒被吹得扬起来,像细密的盐雾飘进桶里,落在“望屿号”的粥面上,激起无数小水花——那是“浪尖上的盐霜”,老船长说过,盐霜起,风暴的“先锋浪”就要到了。谷月虚赶紧松开“破浪号”的牵引绳,伸手去按“望屿号”的碗沿,指尖刚碰到瓷碗,就觉得手心一滑:碗身沾了盐粒,变得涩涩的,像真的船身沾了咸湿的浪花。“你带着药箱,可不能翻!”他急得声音发紧,用指腹贴着碗沿慢慢往桶中央推,“往‘海心’靠,风暴边缘的浪最凶!”
“望屿号”刚稳住,“云帆号”又出了状况。青花碗被风吹得往桶边撞,碗沿“咚”地碰在塑料桶壁上,谷月虚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那不是桶壁,是“月牙海”里的“暗礁群”!刚才系牵引绳时,他特意把“云帆号”的绳子留得长了些,想让它跟着“破浪号”的航线走,没成想风一刮,绳子松了,船偏了航向。他赶紧抓过“云帆号”的牵引绳(也是一截垃圾袋绳),往手里绕了两圈,想把船拉回来,可风太大,绳子被吹得绷直,像拉着一根随时会断的渔网绳。“青花帆别被吹裂了!”他对着碗喊,眼里的青花碗沿已经被“浪”打得微微倾斜,碗里的粥少了小半——那是“船底进水”了!
他突然想起老船长的话:“风暴里,船帆是根,稳住帆就稳住了船。”他松开牵引绳,找来一块干抹布,叠成小方块,轻轻按在“云帆号”的碗沿上——抹布是“补帆布”,得先把“湿帆”擦干,才能调整方向。指尖的力度很轻,怕擦坏了“青花帆”的纹路,擦了两下,抹布上沾了粥渍,在他眼里,那是补帆布吸饱了海水,得拧干了再用。他把抹布在围裙上蹭了蹭,又回去擦,擦到第三遍,“云帆号”的碗沿终于不滑了,他重新系紧牵引绳,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桶壁的提手上——提手的塑料凸起像“锚桩”,能把船固定在相对安全的区域。
刚安顿好“云帆号”,最猛的一阵风来了。厨房的排风扇被风吹得变了声,嗡嗡声从海浪拍岸变成了“呜呜”的风暴呼啸,窗台上的土豆被吹得滚了一下,红色斑点对着桶的方向歪了歪——“赤星岛的星石被乌云挡住了!”谷月虚心里一紧,没了星石指引,“破浪号”的航线要偏!他赶紧扑到桶边,却看见“破浪号”的牵引绳缠在了桶底的排水孔上——排水孔的塑料格栅像“沉船的残骸”,绳子绕在格栅的缝隙里,越拉越紧,“破浪号”被拽得往桶底沉,碗沿已经没入水里一半,像船底被残骸勾住,正在慢慢下沉。
“老伙计!”他急得额头冒汗,伸手去解绳子,可塑料绳太滑,又被水浸得发黏,绕了三圈的绳结怎么也解不开。风还在刮,桶里的水被吹得“哗哗”响,像是无数浪头在拍打船身,“破浪号”的碗底已经碰到了桶底,沾了些塑料碎屑——那是“船底蹭到了礁石,要漏水了!”他突然想起上次老船长教的“断绳法”:遇到船被残骸缠住,别硬解,用锋利的东西割断多余的绳,保住船身最重要。他转身往灶台跑,台面上的菜刀还在,可菜刀太锋利,会砍坏“船身”;他又抓过刚才挑头发丝的牙签,可牙签太细,割不动塑料绳。
就在这时,他瞥见台面上的剪刀——那是妈妈早上剪菜根用的,刀刃有点钝,刚好能割塑料绳又不会伤着瓷碗。他抓过剪刀,指尖抖得厉害,剪刀在他手里变成了“断绳刀”,老船长说过,断绳时要盯着绳结的根部,别伤着船舷。他蹲在桶边,把“破浪号”往水面上提了提,让碗沿露出水面,然后用剪刀尖对着绳结的缝隙,慢慢发力。塑料绳“咔嚓”一声断了,断口的毛边像被浪打烂的麻绳头。他赶紧把“破浪号”往桶中央拉,碗底的塑料碎屑被水冲掉了,像船底的礁石碎屑被浪卷走,“破浪号”终于重新浮了起来,只是牵引绳短了一截,再也够不到窗台上的“赤星岛”了。
没了星石指引,风暴却更凶了。窗外的风带着哨声,吹得厨房门“吱呀”乱响,门后的挂钩晃了晃,影子投在桶里,像“风暴里的巨鲸鳍”,在水面上扫来扫去,随时可能拍翻船。谷月虚把三只碗都往桶中央聚了聚,让“破浪号”在中间,“望屿号”和“云帆号”分别在左右,像三支船组成的“抗风阵”。他想起老船长说的“三船共济”:遇到大风暴,船队要靠在一起,用船身互相挡浪,才能撑过去。
他用手指顶着“破浪号”的碗底,让碗身对着风来的方向——那是“顶风航行”,虽然慢,但能稳住船身,不会被浪打偏。“左舷抗浪,右舷压舱!”他嘴里念叨着,指尖轻轻调整碗的角度,“破浪号”的碗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小弧线,像船在浪里左右调整航向。“望屿号”的粥面晃得厉害,碗里的饭粒(药包)都沉到了碗底,谷月虚用另一只手按住“望屿号”的碗沿,“药箱不能倒,不然伤员没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却没停下动作,左手稳住“望屿号”,右手调整“破浪号”,眼睛还得盯着“云帆号”的青花帆,怕它被风吹得倾斜。
突然,台面上的火柴盒被风吹到了地上,盒盖弹开,几根火柴滚出来,其中一根落在桶边,红色的火柴头在他眼里,那是“求救信号弹”!老船长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信号弹,那是给救援队的,真正的水手要靠自己闯过风暴。他看了眼火柴,又低头看桶里的三只船——“破浪号”的碗沿已经被“浪”打得起了一层水雾,像船身结了霜;“云帆号”的牵引绳又松了,碗身歪向一边;“望屿号”的粥少了一半,像是“货舱里的淡水在减少”。可他没去捡火柴,而是找来一根筷子,横放在三只碗的上方,筷子的两端架在桶壁上——那是“临时桅杆”,能把三只船的航线固定住,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阵”。
“都抓稳桅杆!”他对着碗喊,用指尖把三只碗的牵引绳都系在筷子上,绳子绕了两圈,打了个老船长教的“死结”——这种结在浪里不会松,当年“破浪号”闯台风时,就是用这种结固定的货舱。系完最后一个结,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汗滴落在桶里,像“船长的汗珠掉进海里”,老船长说过,水手的汗里有盐,能让海水更有力量,也能让船更稳。
风还在刮,桶里的水已经从“浪”变成了“涛”,三只碗被筷子固定着,却还是被晃得上下起伏,像在浪尖上抛动。谷月虚蹲在桶边,双手撑着桶沿,身体跟着碗的节奏轻轻晃动——他在模仿老船长的“随浪法”:船在浪里,人要跟着浪的节奏动,才能稳住重心,也能让船觉得有人在陪着它。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破浪号”的碗底,碗底的饭粒早就被冲掉了,可在他眼里,那是“船底的藤壶被浪打掉了,船更轻了”。
突然,“云帆号”的青花碗沿磕在了筷子上,发出“当”的一声——碗沿掉了一小块瓷!谷月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不是掉瓷,是“船舷被浪打裂了!”他赶紧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把“云帆号”从筷子上解下来,捧在手里。碗沿的缺口很小,却在他眼里像一道长长的裂缝,他找来刚才的干抹布,蘸了点水,轻轻擦着缺口——抹布是“补船膏”,老船长说过,小裂缝用湿抹布擦一遍,能暂时堵住漏水,等风暴过了再修。擦了五遍,他才把“云帆号”放回桶里,重新系在筷子上,这次他把绳子系得更紧了,怕“船舷”再被磕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渐渐小了。穿堂风变成了微风,吹得桶里的水又恢复了“涟漪”,排风扇的嗡嗡声也变回了“海浪拍岸”,窗台上的土豆又滚回了原来的位置,红色斑点对着桶的方向,像“星石重新亮了起来”。谷月虚松了口气,慢慢解开系在筷子上的牵引绳,筷子从“桅杆”变回了普通的筷子,被他放在台面上。
他先检查“破浪号”:碗底没破,碗沿也没刮伤,只是沾了些水,像船身刚被浪打湿,却依旧坚固。然后是“望屿号”:粥还剩小半,饭粒(药包)都好好的,像货舱里的药包没被浪打湿,还能救人。最后是“云帆号”:青花碗沿的缺口还在,可在他眼里,那道缺口像一枚“勋章”,是“云帆号”闯过风暴的证明,老船长的船上也有这样的缺口,是当年闯台风时留下的,每次远航,老船长都会摸着缺口说:“船有了伤口,才知道怎么更好地抗浪。”
他把三只碗重新排成一列,“破浪号”在前,“云帆号”在中,“望屿号”在后,牵引绳都系回了窗台上的土豆(赤星岛)。桶里的水被风吹得顺着牵引绳的方向漂,三只碗像一支刚闯过风暴的船队,正在朝着星石的方向继续航行。谷月虚握着“破浪号”的牵引绳,指尖又感受到了塑料绳的粗糙,可这次他觉得,那粗糙里带着点温暖,像老船长的手——当年老船长就是这样握着舵轮,带着“破浪号”闯过了无数风暴。
厨房的门不响了,地上的鸡蛋还躺在那里,可他没去捡;台面上的盐罐还倒着,盐粒撒了一地,可他没去扶。他眼里只有桶里的“月牙海”,只有那三只带着“伤痕”却依旧坚定的“船”,只有那片刚被风暴洗礼过、却更亮的“星石光芒”。
荒诞吗?或许吧。毕竟那只是三只沾着粥渍的瓷碗,一桶晃悠的自来水,一根断掉的塑料绳,还有一个掉了瓷的缺口。可在谷月虚心里,那是真正的风暴,是“破浪号”闯过的第十三次风暴,是“云帆号”获得的第一枚“抗浪勋章”,是“望屿号”守护的第一箱“平安药包”。
他轻轻拽了拽“破浪号”的牵引绳,碗在桶里晃了晃,像在回应他。“风暴过了,继续航向赤星岛。”他对着碗说,声音里带着刚闯过风暴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桶里的水泛起粼粼波光,在他眼里,那是“月牙海”的朝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洒在三只船的“船身”上,像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星光。
老船长说过,真正的冒险不是永远一帆风顺,是明明知道前面有风暴,却还是愿意扬起帆;真正的水手不是不会怕,是怕的时候,还能握着舵轮,对着浪头说“我能过”。谷月虚蹲在桶边,看着三只碗慢慢漂远,突然觉得自己长高了些,像真的站在了“破浪号”的甲板上,迎着朝阳,朝着星落群岛的方向,继续远航。
厨房的窗户透进一缕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暖烘烘的,像南洋的日头。他抬起头,仿佛看到了老船长站在船头,对着他笑,手里握着那把断过的“割藤刀”,说:“好小子,这风暴闯得,够格当‘破浪号’的新船长了。”
他对着阳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帆号”的缺口,指尖的触感粗糙却温暖。那不是缺口,是勇气的印记,是冒险的证明,是希宛泰港的航船,永远朝着星光,破浪前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