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月虚刚把“望屿号”碗里的粥粒“船员”摆整齐,水槽里的水面突然晃了晃——不是排风扇的风,是厨房门被风撞开时带起的气流,像远处传来的浪涌。他指尖还沾着米粒,盯着三只碗排成的“船队”,正准备往排水管“月牙海”推,突然听见“哐当”一声脆响。
是妈妈早上没放稳的醋瓶倒了。深褐色的醋汁顺着台面往下淌,像老船长说过的“酸雾海”提前涌来,刚碰到水槽边缘,就顺着水流漫进水里。原本清透的“海面”瞬间染成褐黄色,“破浪号”的青花碗身先被浸到,碗沿的青花像船帆被酸雾熏得发暗,整只碗开始往一侧倾斜——船底进水了!
“不好!”谷月虚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碗沿,就看见一团深绿色的东西从水槽角落冒出来。是昨天泡发的干海草,妈妈忘在水槽边,刚才被醋汁一冲,全滑进了水里。此刻那些海草正疯狂舒展,细长的叶片像极了老船长画册里的“绿鳞妖”触手,顶端还沾着细小的泡沫,像触手尖的吸盘。
一根海草叶已经缠上了“破浪号”的碗底。青花碗晃得更厉害,碗里的粥粒“船员”顺着倾斜的碗壁往下滑,眼看就要掉进“酸雾海”里。谷月虚的心跳得飞快,却没往后退——老船长说过,遇到海妖不能跑,一跑船就真沉了。
他想起昨天帮妈妈择菜时,盐撒在海草上,海草立刻蔫了。“绿鳞妖怕盐!”他转身扑向灶台,盐罐就在酱油瓶旁边,他攥着盐罐跑回来时,又有两根海草缠上了“望屿号”,那只装着剩粥的白瓷碗已经半沉在水里,粥水混着醋汁,像货舱漏了油。
“先救破浪号!”谷月虚拧开盐罐,往缠在碗底的海草上撒了一小撮盐。盐粒刚碰到海草,叶片就“唰”地收缩,像被火烫过似的卷起来,松开了碗底。他趁机用指尖扣住碗沿,把“破浪号”往水槽边缘拖——那里没被醋汁浸到,是“浅滩”。
可刚拖到一半,最粗的那根海草突然从斜刺里伸过来,直接缠住了碗身。青花碗“哐当”一声撞在水槽壁上,碗里的水溅出来,洒在台面上,像船舷被撞破了洞。谷月虚急得鼻尖冒汗,突然摸到口袋里的吸管——是早上喝牛奶剩下的,硬邦邦的,像老船长的铁矛。
他掏出吸管,对准海草缠得最紧的地方,狠狠戳了下去。吸管尖扎进海草叶片里,绿色的汁液沾在吸管上,在他眼里是海妖的血。海草剧烈扭动,却没松开,反而把“破浪号”往醋汁深处拖。谷月虚咬着牙,另一只手抓起盐罐,往海草根部猛撒盐:“看你松不松!”
盐粒堆在海草根部,浸在水里化出白花花的盐水。海草终于受不了,叶片像烂布条似的瘫软下来,彻底松开了碗。谷月虚赶紧把“破浪号”拖到“浅滩”,倒出碗里的醋水,又用纸巾擦干净碗底——那是“修补船底”。碗里的粥粒“船员”只剩三颗,都缩在碗底,他轻轻吹了吹:“别怕,安全了。”
转头看,“望屿号”已经快沉了,碗沿只剩一点露在水面,海草缠在碗口,像要把整只船拖进海底。谷月虚抓起吸管和盐罐冲过去,先往海草上撒盐,再用吸管戳断缠在碗口的叶片。可海草太多,他的手被叶片划了一下,有点痒,却没停下——老船长说过,航海哪有不受伤的。
终于,缠在“望屿号”上的海草都蔫了,他用抹布裹住碗沿,把船拖到“浅滩”。碗里的粥洒了大半,只剩一点粘在碗底,像货舱里剩下的干粮。他又去救“云帆号”,那只最小的白瓷碗被海草推着漂在醋汁中央,倒没怎么沉,只是碗沿沾了不少海草碎,像船帆挂了破网。
谷月虚找来牙签,小心翼翼地把海草碎挑下来,又撒了点盐在碗周围,防止海妖再来。三只船终于都聚在了“浅滩”,碗身都沾着醋汁和盐粒,像刚从恶战里逃出来的战船。他坐在小板凳上,喘着气,看着水槽里蔫掉的海草——在他眼里,那是被打跑的绿鳞妖,尸体浮在“酸雾海”里。
妈妈进来收拾醋瓶时,看见台面上撒满盐,水槽里飘着海草,皱着眉问:“你又在玩什么?”谷月虚指着三只碗,小声说:“我的船沉了,不过我打跑了海妖。”妈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帮他把海草捞出来。
等妈妈走了,谷月虚又开始忙活。他用清水把碗冲干净,重新在水槽里放了水——“酸雾海”散了,变回了清澈的“航线”。他把三只碗排成一列,这次更小心,用牙签在水槽边缘扎了几个小坑,里面撒上盐——那是“防妖哨”。
然后,他抓起“破浪号”的碗沿,指尖碰了碰碗底的小缺口——那是刚才撞在水槽壁上碰的,像船底的旧伤。他对着三只碗喊:“准备继续走!月牙海还在前面呢!”
排风扇的嗡嗡声又变成了海浪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谷月虚用指尖推着“破浪号”,慢慢往排水管出口走。碗沿划过水面,留下一道细痕,像船尾的航迹。在他眼里,前面不是排水管,是月牙海的入口,里面可能还有更厉害的海妖,可他一点都不怕——老船长说过,真正的航海家,从来不是不怕险,是险来了,敢迎着上。
台面上的盐粒还没擦干净,水槽边还沾着点醋汁,可谷月虚没在意。他眼里只有那三只向前漂的“船”,只有那片永远等着他去闯的、属于希宛泰港的深海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