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的战斗声响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刺耳的警笛声取代了能量武器的嗡鸣和怪物的嘶吼。透过走廊玻璃，林悦看到那道狰狞的裂隙在数台大型稳定器的强力作用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缝合，剧烈扭曲挣扎着，最终不甘地坍缩、消失，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圈淡淡的能量涟漪和一股刺鼻的臭氧混合着腐臭的味道。
操场上狼藉一片。腐蚀性的黏液坑洼、焦黑的弹坑、碎裂的怪物甲壳和节肢散落得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正在谨慎地清扫战场，技术人员则忙着检测残留能量，评估损害。
教学楼内，恐慌的余波仍未完全平息。隐约能听到其他楼层传来的哭泣声和老师安抚学生的声音。林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深吸几口气，努力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
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她需要回到人群中去，扮演好一个受惊的普通学生的角色。
她沿着走廊往回走，正好遇到一脸焦急、正带着几个老师四处搜寻的李老师。
“林悦！”李老师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你跑到哪里去了？刚才那么危险！没事吧？”
“我…我去厕所了。”林悦低下头，编造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声音还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颤抖，“听到广播…很害怕…”
这个理由显然漏洞百出，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李老师也没有深究，只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吓人了…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外星人入侵吗？”
其他几个老师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未褪的惊恐和茫然。
“不知道啊，突然就出现了！” “幸好广播及时通知了…” “对了，刚才广播里那个声音是谁？听起来不像广播站的…”
老师们议论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悦。林悦的心微微一紧，把头埋得更低了。
“可能是哪个反应快的老师或者行政人员吧。”李老师摆了摆手，没再追问，“好了，别说这些了，先去体育馆集合清点人数！确保所有学生都安全！”
体育馆里人头攒动，学生们惊魂未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刚才的恐怖经历，气氛压抑而紧张。陈薇和孙莉看到林悦，立刻挤了过来。
“悦悦！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陈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我们还以为你…”
“我没事。”林悦摇摇头，感受到她们真切的关心，心里微微一暖。
“刚才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你们看到没有？好像还有穿着黑衣服的人在外面跟它们打？” “我听到好多爆炸声！是军队来了吗？”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恐惧中夹杂着强烈的好奇。
很快，校方的紧急通知通过广播传来：鉴于突发不明安全事件，学校即刻停课，所有学生需立即联系家长接回，暂时居家等待进一步通知。
家长们闻讯纷纷赶来，校门口一时间被各种车辆和焦急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接到孩子的家长无不后怕地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林悦站在体育馆门口，看着周围团聚的家庭，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悄然浮现。她没有可以联系的“家长”。王志远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人群外围，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她悄悄挤出人群，走向王志远。
“没事吧？”王志远低声问，目光快速扫视她，确认她没有受伤。
“嗯。”林悦点点头。
“走，先回去。”王志远护着她，穿过人群，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回到清源小区的公寓，气氛依旧凝重。王志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仔细检查了公寓内外的情况，又加固了几个不起眼的安保细节。
“最近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学校那边我们会处理后续。”王志远交代道，“这次事件闹得很大，瞒不住了，上面很可能很快就会向公众公布部分真相。你要有心理准备。”
公布真相？林悦愣了一下。这意味着，整个世界将要天翻地覆了吗？
王志远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林悦一人。异常的安静放大了她的思绪。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按部就班生活的小区居民，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们还不知道，世界的另一面已经粗暴地闯入了日常。
加密通讯器响起，是苏婉。
屏幕上的苏婉显得异常疲惫，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但看到林悦安然无恙，还是露出了一个放心的表情。
“现场初步处理完了。裂隙已经强制闭合，残留物和能量正在清理。有几个学生和老师受了轻伤，主要是踩踏和玻璃划伤，没有生命危险。不幸中的万幸。”苏婉语速很快，“你做得很好，林悦。非常冷静，那条广播指令及时避免了更大的混乱。”
林悦低下头：“…它们还会再来吗？”
苏婉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恐怕…这只是开始。根据我们的监测，全球范围内的空间稳定性都在下降，这种规模的裂隙出现…可能会越来越频繁。”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另外，我们的人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一些…不属于空界怪物的能量残留痕迹，非常微弱，但经过分析，与之前怀疑实验室残党的信息特征有吻合之处。”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他们…在场？”
“无法确定。可能只是在远处观察，甚至可能…这次裂隙的出现本身就与他们有关。”苏婉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你必须更加小心。我们已经加派了人手保护你，但你自己的警惕至关重要。”
结束通话后，林悦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寒意。危机四伏，来自两个世界的威胁同时逼近。
她拿出那个加密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手指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坚定地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时间、地点、裂隙形态、怪物特征、战斗过程、以及…实验室可能存在的痕迹。
写完后，她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符号，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记录者和被保护者了。
她需要更主动地做些什么。
她想起体育馆里同学们惊恐的脸，想起陈薇抓住她胳膊时颤抖的手。
也许…她可以尝试着，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让身边的人多一些准备？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拿起平板电脑，登录了班级那个几乎没说过话的聊天群。群里早已炸开了锅，全是在讨论今天的事件，恐慌和猜测蔓延。
林悦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敲下了一行字，发送了出去。
【大家最近…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去人少偏僻的地方。如果看到奇怪的现象或者感觉不舒服…尽量避开，及时告诉大人。】
消息发出后，群里安静了几秒。
很快，陈薇回复了：【悦悦说得对！大家都要小心！】 孙莉也跟帖：【没错没错！没事尽量待在家里！】 其他同学也开始附和：【收到！】【谢谢提醒！】【林悦你也小心啊！】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关心和回应，林悦的心中，那因为恐惧和孤独而冻结的角落，似乎又被吹入了一丝微弱的暖风。
余波未平，阴影仍在。
但她或许可以，成为这动荡不安的世界里，一缕微小的、温暖的光。
哪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