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夜窗外流淌,像一条永不冻结的星河。清源小区的公寓里却异常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低鸣和林悦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她斜靠在床头,那条强韧的龙尾无意识地轻轻摆动着,尾尖扫过柔软的床单,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目光,却牢牢被手中那块暗沉冰冷的青铜终端所吸引。
这东西古老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倒像是从某处青铜神殿的祭坛上直接取下来的。触摸它时,指尖能感受到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星辰的震颤。而当她的灵能——那枚初生的、在丹田内缓缓旋转的凝源境核心——与之接触时,冰冷的青铜便仿佛苏醒的活物,流淌出幽蓝色的光之界面。
【世界概览】里的信息,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破了她认知世界的薄膜。原来她所以为的“异常”,不过是这个真实宇宙微不足道的边角料。空界、裂隙、觉醒者、巡天者……这些词汇背后所代表的,是一个远比普通人的日常更加浩瀚、也更加残酷的维度。
她点开【修炼指引】里那份针对她的评估报告,目光在“劣势”一栏停留了很久。
“精神力强度不足(龙裔血脉双刃剑)”。
龙裔血脉给了她强大的体魄和元素亲和,却也像一柄沉重的巨剑,挥舞起来威力无穷,却难以完成精细的雕刻。她的精神力,似乎有些配不上这具身体和那金虹级的潜力。报告中建议的《基础冥想法》被标注为“优先最高”。
她退出报告,尝试着点开《基础冥想法》的链接。
一股清凉的、如同月下溪流般的意念流缓缓涌入她的脑海。并非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方法”,一种引导精神力的独特韵律和路径。它要求绝对的平静,要求意识沉入那片介于清醒与沉睡之间的“灵能之海”,去捕捉、去凝聚那些散逸的精神力碎片。
林悦闭上眼,尝试着跟随那韵律。
困难重重。
剧痛过后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干扰着她;双臂的疼痛不时像尖刺般戳破她的专注;更重要的是,她的思维习惯性地更加倾向于去感应、去驾驭那些活跃澎湃的元素能量,而非沉入内在的、虚无缥缈的精神之域。
几次尝试,她的意识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或者在沉入半途就被某种躁动不安的情绪拉回现实。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消耗,而是源于一种难以掌控自身的挫败感。
她睁开眼,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烦躁。原来变强之路,从第一步开始就如此艰难。
目光落在终端另一个区域——《龙裔体术基础》。
这个似乎更直接一些。她点开它。
一股灼热的、带着原始野性的意念瞬间冲入脑海!那不再是清凉的溪流,而是一场咆哮的风暴!里面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最根本的发力方式、肌肉的震颤频率、龙骨般的姿态调整、以及如何引动血脉深处那丝微薄却强大的古龙之力来淬炼体魄!
她下意识地跟着那意念调整了一下呼吸,体内那枚凝源核心微微一震,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自发地从核心流出,沿着某种古老的路径冲刷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酸痛的肌肉仿佛被轻微地按摩激活,连手臂伤处的愈合似乎都加快了一丝!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精神疲惫。这种体术,同样消耗心神,尤其是对精神力的集中要求极高。
她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看来,《基础冥想法》是绕不过去的坎。无法掌控精神,就无法真正掌控力量。
她有些疲惫地放下终端,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但她知道,在那光芒未曾照亮的地方,裂隙如同世界的伤疤,时刻可能渗出致命的脓液。而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那个阴影世界。
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婉端着一碗散发着淡淡药香和能量波动的营养粥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终端看久了也会耗神。”她将粥放在床头,目光落在林悦略显苍白的脸上。
“有点难。”林悦老实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终端冰凉的边缘,“冥想法…静不下来。”
苏婉笑了笑,在她床边坐下:“很正常。你不是苦修多年的僧侣,而是…嗯,一头刚刚学会收起爪牙的幼龙。让你的心安静下来,确实不容易。试试这个——”
苏婉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点极其柔和纯净的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抵抗,感受它。”
那点白光缓缓靠近林悦的额头。林悦本能地微微紧绷,但感受到那光芒中毫无恶意的温暖,又慢慢放松下来。
白光融入她的皮肤,一股温和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能量缓缓渗入她的意识海。那些躁动不安的念头、身体残留的痛楚信号、以及血脉中天生的躁动,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
“这是最粗浅的精神安抚技巧,我也只会一点皮毛。”苏婉轻声道,“试着在这种状态下,再去感受那份冥想法。”
林悦再次闭上眼。这一次,那层阻碍似乎变薄了。她的意识更容易沉下去,虽然依旧会偶尔飘散,但已经能勉强跟随那清凉的韵律,捕捉到一丝丝微弱的、银沙般的精神力碎片,尝试着将它们汇聚起来。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收效甚微,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那安抚的效果渐渐消退,林悦也从那种半冥想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感到一种精神上的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清明。
“谢谢。”她轻声说。
“慢慢来。”苏婉拍了拍她的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先吃点东西。”
林悦小口喝着温度适中的营养粥,味道有些寡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温和的能量融入身体,补充着消耗。
“叶宸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忽然问道。
苏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思索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叶宸大人……是真正的天才。他是近年来最快晋升的巡天者队长之一,代号‘青剑’。据说他的能力与剑和某种极致的气有关,攻击力极强。为人……很冷,很少说话,要求极其严格。但他认可的人,他会给予相应的尊重和机会。”她顿了顿,“他亲自送来终端,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认可。”
林悦默默记下。冷峻、强大、严格。这符合她对叶宸的第一印象。
吃完粥,苏婉收拾了餐具离开,叮嘱她好好休息。
房间里又只剩下林悦一人。她没有立刻再次尝试冥想,而是再次拿起了青铜终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空空如也的【任务】列表。
界面依旧空白。
但就在她准备退出时,列表最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符号闪烁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一行细小的、不断扭曲变化的符文。
那符文并非巡天令通用的任何一种文字,扭曲变幻,仿佛活物,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它一闪即逝,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悦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什么?
故障?还是……某种未被识别、或者说,权限不足以识别的信息?
她尝试着去回忆那符文的形状,却发现根本无法记忆,那形态仿佛本身就排斥着被理解。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这冰冷的青铜终端,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信息库和身份证明。它所连接的“巡天之网”,水面之下,又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暗流?
她放下终端,将它紧紧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
路才刚刚开始,而前方弥漫的迷雾,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浓重。
她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毛玻璃。
世界的另一面,正以一种缓慢而确凿的方式,向她展露其冰山一角。而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青铜铺就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某一天,或许她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揭开所有迷雾,看清这个世界的全貌。
无论那全貌,是希望,还是更深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