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手忙脚乱地将那素白面具扣回脸上,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长长吁了口气。
可下一秒,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看到了!那小家伙肯定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张惹是生非的脸!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喂她吃忘忧丹?不行不行!那玩意儿药力霸道,一不小心能把最近几个月的记忆都抹成白纸。万一她明天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有个戴面具的怪叔叔,以为自己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那乐子可就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用灵力强行抹除这段记忆?更不行!此法极其精细,对施术者要求极高,更需要被施术者完全放松、毫不抵抗。稍有不慎,损伤了神魂根基,轻则变得痴傻,重则……
他王玄可干不出这种缺德事!而且他闲散太久,这门技术早就手生了,根本没把握!
“完了完了完了!!”王玄靠着浴室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比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无措。
就在这时,“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云舒那依旧带着几分震惊和极度兴奋的声音:“师、师傅?您没事吧?”
王玄硬着头皮打开门,只见小云舒正仰着小脸,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里面写满了“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的激动和…某种让他脊背发凉的热情?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干巴巴地说道:“咳咳…云舒啊,刚才?刚才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一定是晚上太黑,你看花眼了。”
云舒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又甜又脆,还带着一丝狡黠:“才没有看花眼!师傅,您长得真好看!比画里的仙女还好看!”
王玄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这小家伙不仅会说话,嘴还挺甜?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只见云舒说完,竟张开双臂,像只小树袋熊一样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小脸还满足地在他衣袍上蹭了蹭,甜腻腻地喊道:“师傅~!”
王玄浑身一僵,试图把她扒拉开:“哎哎,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快松开!”他试图把话题引回正轨,“还有,你原来会说话啊?之前一直装哑巴骗为师?这是何意?”
比起容貌暴露,他更在意这点。收徒虽是一时兴起,但他自认并未亏待她,为何要隐瞒?
云舒抱着他腿的手紧了紧,抬起小脸,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显得可怜巴巴的:“师傅~我错了。我、我以前流浪的时候,因为不说话,别人觉得我傻,有时候反而会少欺负我一点,后来遇到您,我、我害怕。不知道您是不是好人,就不敢说……”
她半真半假地编着理由,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哽咽,演技堪称一流。
王玄闻言,愣了一下。仔细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在陌生环境里保持警惕,甚至伪装自己,确实是生存的本能。自己将她捡回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未知?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点被欺骗的不快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和怜惜。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以后在师傅面前,不必再伪装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嗯嗯!”云舒立刻破涕为笑,点头如捣蒜。
“至于为师的样子。”王玄指了指脸上的面具,语气严肃了几分,“这是为师的秘密,你看到了也就看到了,但不许到处去说,知道吗?除了你,也就宗门里几位…呃,比较麻烦的长辈知道。”
“师傅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谁问我都不说!”云舒立刻举起小手发誓,眼神无比认真。
“才怪!”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么好看的师傅,当然要藏起来自己慢慢看!才不让别人知道!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王玄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师傅,”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我今晚能跟您一起睡吗?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王玄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你自己有房间,床又大又舒服,怕什么?”
“可是那里好大,好空,我一个人睡不着嘛~”云舒开始耍赖,抱着他的腿摇晃,“师傅~求求您了~就一晚~好不好嘛~”
“不行就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王玄试图讲道理,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孩。
“我还是小孩子呀!而且您是我师傅嘛!师傅就像爹爹一样!”云舒继续死缠烂打,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您要是不答应,我、我今晚就坐在这里不走了!万一有坏人来了怎么办?”
“我草?!这清剑峰要是能进来坏人,他王玄两个字倒过来写!”他看着眼前这个耍无赖的小家伙,打不得骂不得,讲道理又完全不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一生纵横无敌,却偏偏对这种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的招式毫无抵抗力。
最终,在云舒长达一炷香的不间断魔音灌耳和肢体纠缠之下,王玄…最终可耻地妥协了。
“就一晚!就一晚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感觉自己作为师尊的威严(虽然本来也没多少)已经荡然无存。
“师傅最好啦!”云舒欢呼一声,立刻松开他的腿,主动牵起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就往王玄卧室的方向拉。
于是,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清剑峰之主、威震九霄的仙尊王玄,他那张简陋的硬板床上,破天荒地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云舒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师傅的胳膊,小脸上洋溢着计谋得逞的灿烂笑容,鼻尖萦绕着师傅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几乎是秒入睡,睡得无比香甜。
而王玄…
王玄僵硬地躺在床的外侧,感受着身边小家伙平稳温暖的呼吸,看着窗外熟悉的月色,内心一片茫然和凌乱。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收徒的第一天,不仅掉了马甲,还被徒弟看到了真容,最后连床都被分走了一半…
这师傅当的,是不是有点太没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