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随着他们深入这片星力与虚空混杂的区域,印记和“种子”都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并非兴奋或躁动,而是一种更接近“解析”与“适应”的漠然过程。
印记仿佛在自动记录、分析周围环境中混乱的能量频谱,而那颗“种子”则如同一个不稳定的接收器,偶尔会闪过一些更加破碎、更加难以理解的“画面”或“感觉”——
并非来自混沌之胎的直接信息,更像是它本身作为混沌造物,对环境中其他“异常”力量的被动反应。
这些破碎的信息流让斯特莉尔头痛欲裂,但也让她对这片区域,对混沌力量的某些“特性”,有了一丝极其模糊、直觉般的认知。
例如,她“感觉”到前方某个山谷的能量场极其矛盾,星辰之力与虚空污染以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相互绞杀、湮灭,形成了一个危险的“能量真空带”。
她将这个感觉断断续续地告诉了索兰。
索兰立刻调整路线,果然避开了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死亡区域。
“你的感知……正在变得特殊。”
索兰一边引导路线,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斯特莉尔。
“不仅仅是针对虚空混沌,似乎对任何强烈的、不协调的能量冲突都有反应。这或许是那‘种子’带来的附加影响。”
斯特莉尔苦笑着点点头。这能力或许有用,但代价是她必须时刻承受着来自印记和“种子”的双重精神负荷,仿佛脑子里有一台不断接收杂乱信号的破损收音机。
队伍在沉默与警惕中前行了一整天,夜幕降临时,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靠巨大陨石坑边缘的、相对隐蔽的岩缝休息。
不敢生火,只能依靠索兰凝聚的一点微光星辰照明,轮流休息和警戒。
然而,混沌之胎显然没有打算给他们太多喘息之机。
午夜时分,轮到奥古斯都警戒时,他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窥视感”。
并非来自外部环境,更像是……
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层面?
他立刻凝神戒备,暗金影焰在体内悄然流转。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深处。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它没有音调,没有节奏,仿佛是无数种截然不同的声响——
尖锐的金属刮擦、粘稠的液体冒泡、遥远的哭泣、疯狂的笑声、意义不明的呓语、甚至是完全违背听觉常识的“寂静的喧嚣”——
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却又保持着各自独立的怪异存在感。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试图钻入思维的每一个缝隙。
奥古斯都眉头紧锁,立刻运转皇道心法,稳固心神,将这诡异的“精神噪音”排斥在外。
他看向其他人。
凯尔和赛拉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他们不安地扭动身体,眉头紧皱,似乎在做着噩梦。
索兰王爵周身泛起柔和的星辰微光,显然也在抵御。
而斯特莉尔……
斯特莉尔的情况最糟。
她虽然在沉睡,身体却剧烈地痉挛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尽管那声音并非通过听觉传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呜咽。
左眼的混沌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光芒,无数微缩的、扭曲的影像在她脸上、周围的空气中飞快闪现又湮灭!
那颗“种子”正在疯狂地“共鸣”和“翻译”这股直接来自混沌之胎的精神侵袭!
“斯特莉尔!”
奥古斯都立刻上前,但不敢贸然触碰。
索兰王爵也被惊醒,他迅速来到斯特莉尔身边,双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纯净的星辰之力涌入,试图安抚她狂暴的精神。
“是定向精神污染!目标就是她!混沌之胎在尝试直接‘沟通’或者……‘侵蚀’!”
就在这时,那混乱的“精神噪音”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勉强可以辨识的、断断续续的“词语”,这些“词语”本身也充满了矛盾和不协调感,仿佛是不同语言、不同思维模式的碎片强行拼接。
【容器……共鸣……很好……】
【通道……共振……加速……】
【加入……融合……进化……】
【抗拒……无意义……注定……】
【看……感受……混沌……之美……】
伴随着这些破碎的“词语”,斯特莉尔的意识似乎被强行拖入了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幻境。
她“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不断变幻的混沌之海,无数形态无法描述的存在在其中沉浮。
她“感觉”到一种冰冷而宏大的“意志”,这意志并非个体,更像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一种趋向于“同化”与“归元”的宇宙本能。
她也“听”到了那亿万无声呐喊的面孔,它们的渴望、痛苦、疯狂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
“不……!我不是……!”
斯特莉尔在昏迷中发出嘶哑的呐喊,她残存的自我意识在拼死抵抗,银辉血脉的凛冬之力与那融合后的力量自发地涌动,在她灵魂周围形成一层脆弱的冰蓝光罩,抵挡着混沌意念的入侵。
索兰王爵的星辰之力如同灯塔,为她指引着回归现实的方向。
奥古斯都则将一股精纯的、带着镇压与守护意念的皇道之气,小心地渡入斯特莉尔体内,帮助她稳定心神。
内外交攻之下,那来自混沌之胎的精神侵袭似乎受到了干扰,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些破碎的“词语”逐渐被更纯粹、更狂暴的“噪音”取代。
最终,在一阵尤其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精神尖啸”后,那诡异的窥视感和精神噪音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岩缝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斯特莉尔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左眼的印记光芒也黯淡下来,但依旧在微微搏动。
她的气息微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索兰王爵仔细检查了她的状态,松了口气。
“精神冲击暂时过去了,她的自我意识守住了。但这次侵袭非常猛烈,在她灵魂深处留下了痕迹,也进一步刺激了混沌‘种子’的活性。”
奥古斯都脸色阴沉地看着斯特莉尔,又望向黑暗的远方。
混沌之胎的“沟通”方式如此诡异而直接,这远比面对实体魔物更加棘手。
它似乎能跨越某种距离,直接针对斯特莉尔的精神和灵魂进行侵蚀。这次他们合力抵挡住了,下一次呢?
“必须加快速度。”
奥古斯都沉声道。
“星坠遗迹的星辰之力,或许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干扰这种直接的精神联系。”
没有人再有睡意。
短暂休息后,天色微明,队伍便再次出发。
每个人都明白,与混沌之胎的战争,已经不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对抗,更是一场发生在灵魂与意识深处的、凶险万分的拉锯战。
而斯特莉尔,正是这场无形战争的最前线。
他们向着晨星坠落之地的方向,在愈发诡异荒凉的土地上,继续亡命奔逃。
身后,仿佛有一双由纯粹混沌构成的眼睛,正透过无数混乱的维度,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第二天的路途比第一天更加艰难。
不仅仅是地形愈发崎岖、能量环境更加恶劣,更因为昨夜混沌之胎的精神侵袭,在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斯特莉尔虽在索兰的持续疏导和自身顽强意志下苏醒过来,但精神萎靡,左眼的混沌印记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闪烁,带来一阵阵短暂的眩晕和幻视。
她仿佛成为了一个行走的“信标”,时刻吸引着来自混沌维度的无形窥探。
奥古斯都的状态也不容乐观。
昨夜强行以皇道之气助斯特莉尔稳定心神,对他本就未曾完全恢复的本源又是一次消耗。
他脸色苍白,气息内敛,但那双熔金般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初,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休眠火山。
凯尔和赛拉则承担了更多的开路与断后职责,两人身上都添了新伤,疲惫刻在眼底,但动作没有丝毫拖沓。
“前方就是‘晨星之痕’裂谷,遗迹就在裂谷底部。”
索兰王爵指着前方一道横亘大地、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说道。
裂隙边缘扭曲,仿佛是被某种巨力生生撕裂,空气中残留着极其微弱却精纯的星辰之力,与周围弥漫的虚空污染格格不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相对“洁净”的能量屏障。
然而,靠近裂谷边缘,众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不仅仅是声音的缺失,连那种无处不在的、来自混沌领域的“背景噪音”和精神压迫感,在这里都显著减弱了,仿佛被裂谷中散逸的星辰之力净化或排斥。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
“死寂”。
仿佛时间在此地凝固了无数岁月。
裂谷的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银蓝色微光的苔藓和结晶,那是高度浓缩的星辰能量沉淀物。
谷底弥漫着稀薄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雾气,遮蔽了视线。
“小心,星辰之力虽然能干扰混沌,但其本身过于凝聚和古老,也可能存在未知的危险。”
索兰提醒道,他率先踏上了通往谷底的、由天然岩石形成的陡峭小径。
众人鱼贯而下。
越是深入裂谷,那股星辰之力就越发明显,甚至开始对奥古斯都的影焰和赛拉的暗影之力产生轻微的压制感,但对索兰的星辰秘术和斯特莉尔体内那融合了部分虚空本源的奇异力量,反而有种隐约的“共鸣”或“审视”感。
斯特莉尔左眼的印记在进入裂谷后,首次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反应,不再是灼热或刺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被“看穿”和“排斥”的感觉。
印记的光芒被压制到最低,仿佛在主动隐匿。
下到谷底,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