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暗黑城王座之间。
气氛本该是肃杀而凝重的。
毕竟，魔王刚刚向当代勇者发出了关乎大陆命运的最终战书。
然而……
“所以！哥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利维正以一种近乎舞蹈的活泼姿态，绕着那巨大的黑曜石王座转圈，声音里充满了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兴奋。
王座之上，凯洛斯单手支着下颌，猩红的眼眸半阖，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对弟弟的亢奋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早已习惯。
“机会？”凯洛斯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击败觉醒后的勇者，顺势整合人族与魔族的力量以应对上古巨兽，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何来‘千载难逢’之说？”
“不是指这个啦！”利维猛地跳到王座前，双手“啪”地一声撑在扶手上，凑近他哥哥那张俊美却缺乏表情的脸，“我是指！在！决！战！之！前！的机会！好感度！哥哥，是提升好感度的绝佳时机啊！”
“好感度……”凯洛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来说依旧有些难以理解的词汇。
他回想起几天前利维试图对他进行的“爱情启蒙”，那些关于“投资感情”而非“投资对手”的理论，在他看来，其复杂程度不亚于解析一个上古禁咒。
“这与击败她，获取指挥权，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啊啊啊！所以说哥哥你完全没懂！”利维抱头做出一个夸张的崩溃动作，“联系可大了！想想看，如果你和艾莉娅小姐的关系变好了，就算决战你赢了，她也会更心甘情愿地辅助你对吧？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不小心输了，那不是也更方便你……呃，‘服从’于她吗？总之，缓和关系，降低敌对情绪，对未来的统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凯洛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其中的利弊。从纯粹功利的角度分析，利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减少潜在的反抗情绪，确实有利于战后整合与管理。
“所以，你的提案是什么？”凯洛斯最终开口，将其视为一项新的战略部署。
利维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得到了特赦令：“提案就是——‘决战前的慰劳与侦查作战’！”
“……说人话，利维。”
“就是去给她送点慰问品！顺便打探一下她觉醒后的实力具体情况！”利维飞快地说道，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暗紫色缎带包扎的盒子，“看！我连慰问礼都帮你准备好了！”
凯洛斯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里面是什么？能显著提升魔力或者有助于分析她能量构成的物品吗？”
“是魔界特产的‘暗月莓’巧克力！超受魔族女性欢迎的！据说甜中带一丝微苦，口感层次丰富，能让人心情愉悦！”利维得意洋洋地介绍。
“心情愉悦……”凯洛斯思考着，“根据资料，愉悦的情绪似乎能一定程度促进能量活性化……嗯，或许能间接观察她力量的控制精度。批准。”
利维：“……”
“那么，作战时间？”凯洛斯站起身，黑色的披风在身后垂落，气场自然而然地变得极具压迫力，仿佛不是去送巧克力，而是去踏平另一个王国。
“就、就现在吧！”利维赶紧把盒子塞进凯洛斯手里，“趁着她刚觉醒不久，可能还在适应力量，心态也比较复杂的时候，最适合‘趁虚而入’了！加油，哥哥！记住，要微笑，要表达关心，不要说‘我来检测你的实力进展’这种话！”
凯洛斯接过盒子，面无表情地点评：“虚假的言辞毫无意义，目的本身就是侦查。”
利维：“……算了，您开心就好。”
他已经预感到这次“作战”大概率会朝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
人族领地，圣辉城郊外的训练场。
“轰——！”
一道缠绕着金色电弧与赤红火焰的斩击劈出，将远处作为标靶的厚重岩石瞬间炸得粉碎，碎石裹挟着雷火四处飞溅，在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艾莉娅·晨星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有晨曦般的光辉与狂暴的雷火之力在交织流淌。
觉醒后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却也更加难以驾驭。
每一次挥剑，都仿佛在引导一场微型的风暴，充满了毁灭性的能量，却也让她心惊于其难以控制的边缘。
距离那场最终决战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肩头。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胜负，更是为了整个人类乃至大陆的未来。
赢了，她将获得领导权，带领联军讨伐巨兽。
输了……她将服从于那个魔王。
一想到凯洛斯，艾莉娅的心情就更加烦躁。
那个强大、傲慢、思维方式完全异于常人的魔王。
击败她，又指点她。
戏弄她，又“投资”她。
送来的蛋糕味道确实不错，但那心形血珀和弟弟代传的“问候”又算怎么回事？
集市上用平底锅和面粉袋对付她，最后还把她摔进果酱堆里！
“可恶！”艾莉娅低吼一声，反手又是一剑挥出，雷火之力失控地爆散开来，将旁边的一片小树林燎着了一大片。
“啊！对不起！”她慌忙试图控制火焰，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新力量带来的麻烦真不少。
就在她忙着扑灭林火时，一个平静无波，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能量输出过剩，控制精度不足三成，对环境的破坏意味着你仍无法将力量完全集中于一点，这样的效率，在对付提亚马特时与送死无异。”
艾莉娅猛地转身，剑尖直指来人。
凯洛斯就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一身漆黑的铠甲，猩红的披风，仿佛亘古不变的暗影。
他手里拿着一个与他气质极度违和的小巧礼品盒，正用那双烬瞳毫不客气地审视着她，刚才那番冷酷的评价显然就出自他口。
“凯洛斯！”艾莉娅咬牙，剑身上的雷光噼啪作响，“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还是来提前刺探军情？”
“后者占比更大。”凯洛斯诚实地回答，完全无视了艾莉娅瞬间气得发红的脸，“另外，基于‘降低不必要的敌对情绪，利于战后整合’的战略目的，这是慰问品。”
他走上前，完全无视那指向他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剑尖，将那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艾莉娅警惕地盯着他，又看看那个盒子：“……这又是什么？新的戏弄方式？”
“魔界特产，暗月莓巧克力，利维说，此物能促进心情愉悦，理论上或许能间接提升你对力量的控制稳定性。”凯洛斯一板一眼地转述弟弟的话。
“……”
艾莉娅看着对方那副像是在做学术报告般的认真表情，再听听那番离谱的说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接那个盒子：“魔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现在是敌人，接受敌人的礼物并不合适。”
“逻辑错误。”凯洛斯反驳，“正因为是即将决定命运的对手，保持最佳状态才是对彼此的基本尊重，摄入糖分有助于恢复体力，你的拒绝缺乏理性依据。”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发现跟这个魔王讲道理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进行一场实战预演。”凯洛斯将盒子随手放在旁边一块烧焦的树桩上，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你需要熟悉觉醒后的力量，而我需要收集数据，无需顾忌，全力攻过来，这是最有效率的提升方式。”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教学指导。
艾莉娅握紧了剑。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与这种级别的对手交锋，确实是熟悉新力量最快的方式。
但是这种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连训练都要依靠敌人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而且，他那副“一切都是为了最终胜利”的理所当然的态度，更是让她火大！
“好！”艾莉娅眼中雷光一闪，“如你所愿！正好让我试试，这新力量能不能烧伤你！”
她不再犹豫，周身晨曦之光与雷炎轰然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势，冲向凯洛斯！
剑锋所向，空气都被电离，发出滋滋的声响。
凯洛斯站在原地，烬瞳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速度提升百分之四十七，能量强度提升约三点八倍，形态初步融合，但……破绽依旧明显。”
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只是微微侧身，缠绕着魔力的手刀精准地劈在艾莉娅的手腕上，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地按向她的肩膀，试图瞬间瓦解她的攻势。
然而，这一次，艾莉娅的反应远超他的预估。
雷火之力骤然爆发，形成一个小型的能量护盾，虽然瞬间被凯洛斯的魔力震碎，却成功阻滞了他零点一秒的动作。
同时，艾莉娅拧身变招，剑势由劈砍转为横扫，狂暴的雷炎脱离剑身，呈扇形扩散开来！
“哦？”凯洛斯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意外。
他后退半步，手掌前方出现一个微小的黑色漩涡，将袭来的雷炎尽数吸收吞噬。
“有点意思，懂得利用力量特性进行防御和范围攻击了，但是……”
他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出现在艾莉娅的侧后方。
“背后的空档太大了。”
艾莉娅心中警铃大作，竭力回身格挡。
“太慢。”
凯洛斯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她的后颈。
一丝冰冷的魔力透入，让她瞬间浑身一僵，凝聚的力量差点溃散。
“能量运转间的凝滞太过明显，你的雷火之力并非一体，仍在互相干扰。”
艾莉娅咬牙，强行催动力量震开他的手指，反手一剑上挑！
“情绪影响判断，愤怒只会加速你的失败。”
凯洛斯如同鬼魅般再次轻松避开，他的声音平静地回荡在训练场上，每一句点评都精准地戳中艾莉娅的痛点。
一场“指导战”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和精准的数据采集。
艾莉娅拼尽全力，雷光与火焰肆虐，将训练场破坏得一片狼藉，却连凯洛斯的衣角都难以碰到。
他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冷静地评估着她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防御的优劣。
挫败感、不甘心，还有那股莫名的、因为对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而燃起的怒火，交织在艾莉娅心头。
终于，在一次强行爆发逼退凯洛斯数步后，艾莉娅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
凯洛斯停下动作，看着她：“到此为止，你的极限数据大致采集完毕。继续下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影响决战质量。”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上次有进步。但还需至少三十次类似强度的训练才能初步掌握融合力量。”
三、三十次？！艾莉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抬起头，瞪着那个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魔王，气得声音都在发颤：“凯洛斯！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私人训练人偶吗？！”
凯洛斯偏了偏头，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不。”他回答，“是重要的‘投资对象’与‘未来的下属’。”
“……”艾莉娅彻底失去了语言。
凯洛斯目光扫过那个被遗忘在树桩上的巧克力盒子：“慰问品，记得接收，糖分补充有助于体力恢复，下次训练时间，定在明日黄昏时分，地点另行通知。”
说完，他完全不给艾莉娅任何反驳或拒绝的机会，身后传送门无声展开，转身步入其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浑身狼狈、气喘吁吁、并且气得快要爆炸的勇者小姐，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谁要和你下次训练啊！你这个自说自话的混蛋魔王！！！”
她的咆哮声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远处，树荫下，偷偷跟来暗中观察的利维捂住了脸。
“完了……好感度别说提升了，怕是已经跌穿地心直奔岩浆去了……哥哥，您真是……‘作战’鬼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