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翼”高踞于群星之上的浮空峰顶,永恒之风吹拂着由古老星核打磨而成的青灰色殿宇。寰晓宇的脚步踏在冰冷的星辰岩回廊上,发出沉闷而孤寂的回响,如同敲击着巨兽的骸骨。他周身萦绕的肃杀之气,是这片神圣之地唯一不受欢迎的访客,所过之处,连空气中跃动的元素精灵都瞬间凝滞,悄然隐入墙壁的符文缝隙。几个低阶的神裔侍者远远瞥见他如刀削般冷硬的侧影,立刻如同受惊的鸟雀,屏息垂首,紧贴着回廊的另一侧墙壁,恨不得将自己融入石壁,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敢大口喘息。
目的地是“万象枢机殿”。这里是“救赎之翼”处理诸界事务的核心,也是任务分派之所。宏伟的大殿穹顶流淌着模拟宇宙星河的幻影,无数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光屏悬浮在空中,无声地刷新着来自多元宇宙各个角落的信息洪流。然而,当寰晓宇踏入大殿门槛的瞬间,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光屏流转的微光、甚至穹顶星河的运行轨迹,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寂静笼罩了这片空间。
大殿深处,核心光幕前,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那身影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长风衣,衣摆垂落,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威廉。他没有回头,深渊般的黑瞳专注地凝视着光幕上一条急速闪烁、标注着猩红“SS级”标识的信息流。信息流中,破碎的画面不断闪现:扭曲的星空、被亵渎的古老神殿、流淌着污浊血液的祭坛、还有凡人空洞绝望的眼眸碎片。
“寰晓宇。”威廉的声音如同冰棱碰撞,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没有情绪起伏,只有不容置疑的指令,“坐标:第七悬臂,艾瑟兰星域,‘血源之泉’神殿。目标:神使‘血喉’瓦拉加尔。罪状:持续千年,以‘生命升华’之名,大规模收割凡人精魄,构筑‘血源圣杯’,意图冲击次级神位,已造成至少三百七十五个智慧文明灭绝。”
光幕上,一个扭曲的身影被放大:瓦拉加尔。祂的形态在亵渎与神圣间变幻不定,时而如同覆盖着暗红鳞片的多眼巨虫,时而又化作身披猩红教袍、手持滴血权杖的俊美神官。唯一不变的,是祂嘴角那抹贪婪、残忍、视众生为草芥的狞笑。
“证据确凿,裁决等级:湮灭。”威廉的声音冰冷刺骨,“他亵渎了生命本身,罪无可赦。清理掉。即刻出发。”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战术讨论,甚至没有确认寰晓宇的状态。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常态。寰晓宇的【死亡之瞳】扫过光幕上那些凡人临死前绝望凝固的画面,心脏如同被冰锥刺入,传来一阵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冰冷杀意。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气音的回应:“明白。”
任务接收完毕。他转身,没有丝毫停留,肃杀的身影重新融入冰冷的回廊阴影。在他离开后数秒,万象枢机殿内凝滞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光屏恢复闪烁,细微的数据流声再次响起。
“每次‘屠夫’来领任务,感觉整个‘翼巢’的温度都要下降十度。”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在角落响起。元素神祖约德尔·利尔斯斜倚在一根流淌着元素辉光的巨柱旁,成熟美艳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她指尖跳跃着一簇纯净的蓝色冰焰,那火焰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极寒。“不过嘛,对付瓦拉加尔那种渣滓,确实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刀。他身上的血腥味,隔着几个星域都让人恐惧。”
“数据流显示,寰晓宇副会长的生理指标在接收任务瞬间出现异常波动,核心杀意浓度上升37.8%,伴有轻微的灵魂震颤频率。”一个平静无波、仿佛由无数0和1组成的合成音在约德尔身旁响起。数据神祖的化身——一个由纯粹蓝色能量线条勾勒出的、模糊不定的人形轮廓——悬浮在半空,无数微小的数据符文在其内部生灭流转。“‘发病’概率评估:本次任务中,提升至18.6%。建议:远程监控等级上调至‘琥珀’级。”
“18.6%?”旁边,一个清冷如玉石撞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灵魂神祖维尔利·罗尔扎特端坐在一张由纯粹灵魂水晶凝聚成的座椅上,帝王的威严与温和奇异地融合在他身上。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幻形态的灵魂结晶,眉头微蹙。“瓦拉加尔的‘血源哀嚎’仪式具有极强的精神污染性,极易引动心魔。张祖神和威廉大人是否考虑过增派……”
“不需要。”一个更冷、更硬的声音打断了他。复制神祖的身影如同镜面折射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侧。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数据神祖的化身。“他处理得了。失控…也是他必须跨越的业障。我们能做的,只有看着。”他顿了顿,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无奈,“或者,在他彻底倒下之前,给他准备点‘止痛药’。”他指尖微动,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菱形晶体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那是能短暂稳定灵魂的“凝魂晶”。
“哎呀呀,你们都好严肃哦!”一个清脆如银铃、带着浓浓撒娇意味的声音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氛围。身高仅有一米六、穿着繁复黑色哥特裙装的格雷尔,如同一只灵巧的黑色蝴蝶,欢快地扑向大殿深处刚刚显出身形的张仁行,精准地投入对方怀中,用小脑袋亲昵地蹭着祖神的手臂。“祖神祖神!晓宇哥哥又要去打架了吗?那个瓦拉加尔听起来好恶心!晓宇哥哥那么厉害,一定能把坏人打得稀巴烂!对吧?”她仰起精致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全然不顾自己“坍缩维度戒律庭现任会长”的身份,此刻只是个在长辈怀中寻求安慰的小女孩。
张仁行,神祖祖神,面容温润如玉,眼神深邃如渊。他轻轻拍了拍格雷尔的头,目光却穿透殿宇的阻隔,投向寰晓宇离去的方向,温和中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嗯,他很厉害。但他背负的东西…太重了。”他的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我们能做的,是信任,是守望,也是…在他迷失时,为他点亮归航的灯塔。”他抬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神祖,最终落在万象枢机殿穹顶那浩瀚的星河幻影上,仿佛在确认着某个早已预见的未来。
* * *
第七悬臂,艾瑟兰星域。曾经孕育了璀璨文明的星域核心,如今是一片被亵渎的死地。
“血源之泉”神殿并非建立在行星地表,而是悬浮于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残骸和凝固的暗红色血痂物质构成的、巨大而诡异的星云漩涡中心。神殿本身也并非传统建筑,它更像是一颗由亿万生灵痛苦哀嚎扭曲、凝结而成的巨大暗红色肉瘤,表面布满了搏动的血管和不断开合、流淌出污秽脓液的孔洞。神殿周围,漂浮着无数被抽干精魄、仅剩枯槁皮囊的凡人尸骸,如同围绕腐烂核心的蝇群,在失重中缓慢旋转,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死亡星环。污浊、粘稠、充满绝望和疯狂呓语的精神污染力场,如同实质的毒雾,弥漫在神殿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寰晓宇的身影,如同投入腐海的一颗黑色陨石,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神殿外围那层粘稠的能量屏障。没有空间跃迁的波动,没有能量护盾的闪光,只有【神之界域·行刑场】的权能悄然展开。当他踏入神殿那由蠕动的血肉构成的“大门”时,他身后那片污浊的星空瞬间被替换——冰冷、死寂、无边无际的暗红色荒原取代了一切。荒原的地面是干涸凝固的暗红色血泥,踩上去发出粘腻的声响。无数巨大、锈迹斑斑、沾满深褐色污垢的断头台、绞刑架、肢解刑柱如同扭曲的森林,无序地矗立在荒原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干涸血液和灵魂彻底湮灭后残留的冰冷尘埃味道。没有风,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里是只属于他的领域——【神之界域·行刑场】。这里曾陨落过无数强者,他们的哀嚎与绝望,早已成为这片土地最本质的养分。在这里,他是唯一的刽子手,也是唯一的审判者。
神殿内部的景象更加亵渎。墙壁、穹顶、廊柱,全是由不断蠕动、分泌着腥臭粘液的暗红色血肉构成。地面上流淌着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污血,深可没膝。无数被束缚在血肉墙壁上的凡人,如同待宰的牲畜,他们的身体被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肉管刺入,生命精魄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猩红的流光,汇向神殿最深处。他们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空洞的眼窝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空气中回荡着瓦拉加尔那混合着疯狂呓语与亵渎赞歌的宏大精神波动,如同无数根沾满污秽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闯入者的灵魂。
寰晓宇的【死亡之瞳】瞬间开启。灰白色的视野中,一切虚妄与伪装剥落。那些蠕动血肉的薄弱连接点、能量汲取管道的核心节点、隐藏在污血下的致命陷阱、甚至瓦拉加尔那庞大精神污染力场的流转核心与细微裂痕……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无比地标注出来。他无视了脚下污血的粘腻,无视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臭,无视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精神污染。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神殿最深处,那个正在疯狂汲取精魄、散发着越来越强盛、也越来越不稳定邪神波动的源头。
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技巧。他只是迈步,前行。脚步踏在污血中,却如同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血肉陷阱最活跃的节点。手中,“终焉·毁灭”与“消逝·之日”并未出鞘,但那源自他自身骨骼的魔刃,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令周围污秽血肉都本能畏缩、颤抖的纯粹肃杀之气。
噗嗤!噗嗤!噗嗤!
血肉墙壁上,那些负责监控和攻击的、由血肉凝结成的巨大眼珠和布满利齿的触手,刚刚试图锁定这个闯入者,便在寰晓宇【死亡之瞳】的凝视下,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精准切割,瞬间爆裂开来!粘稠的脓血和破碎的组织四溅,连靠近他周身三米的范围都无法做到,就被一股无形的肃杀力场湮灭成灰烬。
他如同行走在污秽之海中的死神,所过之处,污血退避,血肉崩解。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亵渎造物,都在【死亡之瞳】的弱点洞察和那纯粹杀戮意志的碾压下,瞬间化为乌有。他没有挥刀,因为眼前这些扭曲的血肉造物,根本不配玷污他的刀锋。他只是在清理道路,如同拂去挡路的尘埃。
终于,他抵达了神殿的核心。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肉腔室。腔室的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由无数痛苦哀嚎的凡人灵魂强行糅合、压缩而成的、不断蠕动膨胀的暗红色肉球!肉球的表面,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尖啸。肉球的上方,悬浮着一尊由纯粹污血和怨念结晶凝聚而成的巨大圣杯——“血源圣杯”。此刻,圣杯内猩红的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无数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精魄洪流,正疯狂地注入圣杯之中。
瓦拉加尔的本体,就盘踞在圣杯之下。祂此刻舍弃了所有伪装,显露出最本源的形态——一头体型堪比山岳、覆盖着暗沉如凝固血块般鳞甲的多足巨虫!祂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半个头颅、布满螺旋利齿、不断开合吞噬着精魄流光的恐怖巨口!巨口上方,生长着数十条末端长着惨白眼珠的粗壮肉须,正疯狂舞动着,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冲击波,维持着整个亵渎仪式的运转。祂的气息狂暴、混乱、充满了贪婪与即将突破的狂喜!
“桀桀桀……新的祭品?如此精纯的杀戮气息!比那些凡人的精魄美味千万倍!”瓦拉加尔的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带着贪婪的狂笑,“成为圣杯的一部分吧!你的力量,将助我登临神座!血喉之噬!”
随着祂的咆哮,那数十条末端长着眼球的肉须猛地绷直!每一颗惨白的眼球都瞬间锁定了寰晓宇,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嗡——!数十道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同血浆的暗红色精神冲击波,如同来自深渊的凝视,带着撕裂灵魂、污染本源的恐怖力量,瞬间交织成一张毁灭巨网,朝着寰晓宇当头罩下!同时,祂那张恐怖的巨口猛地张开,一股足以腐蚀神金的污秽吐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精神冲击之后,汹涌喷出!所过之处,连蠕动的神殿血肉都被瞬间溶解、气化!
面对这足以瞬间湮灭星辰的恐怖夹击,寰晓宇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灰白色的【死亡之瞳】精准地捕捉到那数十道精神冲击波能量汇聚的核心节点,以及污秽吐息能量洪流中最薄弱、最不稳定的那一个“点”。
他动了。这一次,不再是行走。
他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并非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折叠!【神之界域·行刑场】的法则加持于他身!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瓦拉加尔那庞大身躯的侧后方,恰好避开了所有精神冲击和污秽吐息的正面覆盖范围!
锵!锵!
两声清越、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刀鸣同时响起!“终焉·毁灭”与“消逝·之日”终于出鞘!暗沉血色的屠夫刀与惨白怨骨的骨刀,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怨煞与毁灭气息!刀身上缠绕的无数亡魂发出凄厉的尖啸,汇入刀鸣,形成直刺神魂的死亡乐章!
寰晓宇双手交叉于身前,双刀在虚空中划出两道完美的、交叉的血色弧光!
【伤】!
刀光并非斩向瓦拉加尔庞大的身躯,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在祂精神冲击波刚刚发出、能量尚未完全逸散、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同时,也斩在祂喷吐污秽吐息时,那巨大口器下方鳞甲连接处一个极其细微、被【死亡之瞳】标记为“绝对弱点”的缝隙!
嗤啦——!
如同热刀切开腐朽的皮革!蕴含着寰晓宇无尽恨意与杀戮意志的刀光,瞬间撕裂了瓦拉加尔的精神力场薄弱点!那数十道恐怖的精神冲击波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能量结构瞬间崩溃、反噬!瓦拉加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数十颗惨白眼球同时爆裂,喷溅出粘稠的黑色浆液,发出凄厉到变调的灵魂尖嚎!
同时,另一道刀光精准地切入那致命的鳞甲缝隙!【真实伤害】!无视了瓦拉加尔体表那足以硬抗歼星炮轰击的污秽鳞甲和神力护盾,如同切豆腐般深深没入!刀锋上蕴含的【真实赋予·死亡】的权能,在接触血肉的瞬间爆发!
“嗷——!!!”
瓦拉加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咆哮!那不仅仅是肉体的剧痛,更是灵魂核心被“死亡”概念直接侵蚀、标记的恐惧!祂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试图甩开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刀锋和侵入体内的死亡力量!污秽的血液如同瀑布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寰晓宇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手腕猛地发力!双刀交错,如同最残忍的屠夫在分解巨兽的骸骨!
撕拉——!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肌肉筋膜撕裂声和骨骼断裂的脆响,瓦拉加尔那被刀锋切入的庞大躯体,竟被硬生生从那个弱点处撕开了一道长达数百米的恐怖裂口!污血、破碎的内脏、蠕动的肉块如同山崩般倾泻而出!祂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蝼蚁!你竟敢……伤我神躯!!”瓦拉加尔彻底疯狂了,祂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祂不顾一切地催动头顶的“血源圣杯”!圣杯内沸腾的猩红光芒骤然暴涨!一股远超之前的、凝聚了亿万精魄怨念的污秽神力洪流,如同灭世的血色光柱,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势,从圣杯中轰然爆发,朝着寰晓宇倾泻而下!这是祂最后的底牌,燃烧圣杯本源的一击!
血色的光柱映红了整个行刑场荒原,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寰晓宇。然而,在他的【死亡之瞳】中,这看似毁天灭地的一击,其核心能量流转的结构、其蕴含的法则冲突点、甚至其攻击轨迹上最薄弱的空间节点,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格挡。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灭世的血色洪流,轻轻一握。指尖,一点深邃到极致的“黑”悄然凝聚——【湮灭】的权能再次发动!这一次,并非附着于刀锋,而是直接作用于概念!
“灭。”
一个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
无声无息。那道足以贯穿星辰的污秽血柱,在距离寰晓宇不足十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虚无的墙壁,瞬间凝固!然后,从撞击的核心点开始,猩红的能量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水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彻底的、永恒的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瓦拉加尔那数十颗爆裂眼球残留的孔洞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祂最后的底牌,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就在祂心神剧震、力量彻底溃散的瞬间,寰晓宇的身影再次消失!下一刻,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瓦拉加尔那颗巨大头颅的正前方!【死亡之瞳】的灰白光芒冰冷地锁定着祂巨口上方、那些疯狂舞动的肉须根部交汇处——那里,是祂灵魂核心最外显、也是最脆弱的节点!一个扭曲的、由纯粹邪神符文构成的能量漩涡正在疯狂闪烁!
寰晓宇的右手高高举起“终焉·毁灭”。刀身之上,那暗沉的血色如同活物般流淌、沸腾!无数亡魂的尖啸汇聚成实质的音波!刀锋之上,一点绝对虚无的惨白光芒开始凝聚、压缩——【湮灭之光】!
这一次,目标不是物质,而是灵魂!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直径仅有一尺的惨白光束,无声无息地自刀尖迸发!光束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湮灭!时间仿佛被冻结!带着抹除一切存在痕迹的绝对意志,瞬间洞穿了瓦拉加尔那由邪神符文构成的灵魂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爆发。
瓦拉加尔那庞大如山的巨虫身躯,连同祂那疯狂闪烁的灵魂核心,在【湮灭之光】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虚无的沙画,从被光束贯穿的那一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崩解、消散!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污秽红光的尘埃,飘散在死寂的【行刑场】荒原之上。只留下那失去力量源泉的“血源圣杯”哀鸣一声,从空中坠落,砸在凝固的血泥地上,裂开无数缝隙,猩红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寰晓宇缓缓落下,双刀低垂。刀身上缠绕的亡魂尖啸渐渐平息,但那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刚刚的极致杀戮而变得更加凝练、沉重。他灰白色的瞳孔扫过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更加死寂的战场。瓦拉加尔彻底湮灭,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脱【炼化】。那些被束缚在血肉墙壁上的凡人,在邪神本体消亡的瞬间,也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傀儡,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空洞的眼窝依旧残留着凝固的绝望。
【死亡之瞳】清晰地“看”着这一切。那些空洞的眼窝,那些扭曲痛苦的面容,与第一世父母妹妹临死前的眼神,第二世贝利被拖拽时眼中的泪水……无数绝望的画面碎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恨意与毁灭欲望的杀意,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凶兽,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咆哮着冲撞出来!
嗡——!
他手中的“终焉·毁灭”与“消逝·之日”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刀身剧烈震颤,发出渴望鲜血的嗡鸣!缠绕其上的亡魂再次尖啸,比之前更加凄厉、疯狂!源自自身骨骼被强行抽离铸刀的、深入生命本源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但【痛觉屏蔽】让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理性如同脆弱的冰面,正在被下方狂暴的猩红疯狂吞噬、撕裂!
不够!还不够!杀!毁灭!更多的鲜血!更多的哀嚎!才能填满那灵魂深处无尽的空虚和冰冷的恨!
他的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猛地锁定了那坠落在地、布满裂痕的“血源圣杯”。圣杯内残存的污秽能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疯狂地刺激着他失控的杀戮本能!
“死!!!”
寰晓宇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咆哮!他双手紧握双刀,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圣杯,将其连同这片空间彻底斩成虚无!双刀之上,惨白的【湮灭之光】再次开始凝聚、压缩,散发出令整个【行刑场】空间都为之颤抖的毁灭波动!
就在那毁灭性的刀光即将彻底失控、斩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深沉、厚重、带着无尽沧桑与悲悯气息的淡金色光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寰晓宇与“血源圣杯”之间!光幕上流转着玄奥的符文,散发出镇压一切狂暴、抚平一切狂澜的伟岸力量!并非攻击,而是最纯粹的守护与隔绝。
轰!!!
寰晓宇倾尽全力、蕴含着失控杀意和【湮灭之光】的双刀,狠狠斩在淡金色光幕上!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轰然爆发!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行刑场】!无数巨大的断头台、绞刑架被连根拔起,撕成碎片!凝固的血泥地面被层层掀起、湮灭!整个领域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扭曲、波动!
然而,那看似单薄的淡金色光幕,却如同亘古不变的叹息之壁,在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澜冲击下,剧烈地荡漾、波动,却始终坚韧地没有破碎!它将那毁灭性的力量死死地约束、抵消在光幕之前!
哇——!
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寰晓宇胸口!他再也压制不住,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数百米外一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断头台基座上!基座瞬间被砸得粉碎!
剧痛和反噬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眼中那疯狂吞噬理智的猩红稍稍褪去了一丝。红色的瞳孔重新聚焦,带着一丝茫然和巨大的痛苦。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淡金色光幕的来源。
光幕之后,不知何时,两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张仁行,神祖祖神,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袍,面容平静,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沉重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他维持着单手前伸的姿势,指尖流淌着构成光幕的淡金色法则符文。
威廉站在张仁行身侧半步之后,深灰色的风衣在能量风暴的余波中纹丝不动。他那深渊般的黑瞳,冰冷地注视着寰晓宇,没有任何言语,但那无形的、如同亿万怨魂低语的沉重压力,却如同实质的枷锁,狠狠压制着寰晓宇体内依旧在左冲右突的狂暴杀意。
“够了,晓宇。”老张的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寰晓宇混乱的意识深处,“瓦拉加尔已伏诛。罪愆已偿。你的刀,可以归鞘了。”
“呃……”寰晓宇挣扎着想站起,但身体的剧痛和灵魂深处那如同海啸般退去的疯狂杀意带来的巨大空虚感,让他再次咳出一口鲜血。他看着张仁行,看着威廉,看着他们眼中那份沉重的信任与无声的守护,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自我厌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彻底迷失在杀戮的深渊里,甚至可能波及到……祖神和威廉大人?
他紧握双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最终,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依旧在嗡鸣震颤、渴望鲜血的“终焉·毁灭”与“消逝·之日”,缓缓归入背后那由怨魂骸骨打造的刀鞘。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沉闷而艰涩的撞击声,仿佛不甘的呜咽。
他单膝跪在破碎的基座废墟中,低垂着头,任由粘稠的血泥沾染了他的衣袍,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肃杀之气依旧萦绕,却多了一种濒临极限的破碎感。
威廉的黑瞳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抬手,对着那布满裂痕的“血源圣杯”虚虚一握。一股无形的、充满了冰冷终结意味的怨念之力瞬间降临!咔嚓!本就濒临崩溃的圣杯,连同其中残存的污秽能量,瞬间被碾碎成最原始的粒子尘埃,彻底消散在【行刑场】冰冷的空气中。
张仁行收回手,淡金色的光幕随之消散。他缓步走到寰晓宇面前,伸出手。那只手温润如玉,带着抚平创伤的平和力量。“任务完成。辛苦了。我们回家。”
寰晓宇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屈辱,有后怕,有感激,也有深深的疲惫。他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靠自己站了起来。身体依旧微微摇晃,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伤痕累累却不肯折断的标枪。
“……是。”他嘶哑地回应,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 * *
返回“救赎之翼”的过程沉默而压抑。寰晓宇拒绝了任何治疗,独自回到了他那位于高塔顶层、可以俯瞰无尽云海的冰冷石室。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创伤在强大的自愈力和掠夺来的生命力下迅速恢复,但灵魂深处的疲惫和那失控边缘挣扎带来的冰冷空洞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他解下背后的双刀,将它们平放在膝前。“终焉·毁灭”暗沉的刀身上,亡魂的哀嚎似乎平息了许多;“消逝·之日”那惨白的骨刃,也收敛了刺骨的怨煞。但每一次凝视它们,那源自自身骸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记忆便会清晰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石室紧闭的门缝下,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白光悄然流淌进来。白光凝聚,化作一枚小巧的菱形晶体——“凝魂晶”,无声地悬浮在他面前,散发着稳定灵魂的温和波动。
寰晓宇灰白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看向那枚晶体。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那紧绷的嘴角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缓和了一丝。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那个总是冷着脸、说话刻薄,却会在无人处默默递上“止痛药”的复制神祖。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压垮了他强行支撑的意志。他靠着冰冷的石壁,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深度昏迷的瞬间,一道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女子虚影,悄然浮现在他身边。虚影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温婉的轮廓,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眷恋。她无法触碰他,只能伸出虚幻的手,轻轻抚过他紧锁的、依旧残留着痛苦痕迹的眉头,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最脆弱的花瓣。
昏迷中的寰晓宇,那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在那虚幻指尖的轻抚下,竟奇迹般地……缓缓舒展开来。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一丝,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陷入了一种难得的、深沉的安宁。
虚影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如同最沉默的守护灵,直到石室窗外,永恒之风吹散云海,露出第一缕穿透群星的晨曦微光。她才如同晨雾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只留下石室中,昏迷的男人那终于平静下来的睡颜,以及膝前那两柄暂时收敛了所有凶煞、如同沉睡凶兽般的骨刀。
冰冷的石室内,唯有他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与门外永恒之风的呜咽交织在一起。膝前的“凝魂晶”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白光,如同黑暗深渊中一枚沉默的星屑。
高塔之下,“救赎之翼”庞大的建筑群在晨曦中苏醒。万象枢机殿内,光屏流转不息。规则神祖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剪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核心光幕旁。他那柄名为“规则之镰”、仿佛由无数律令符文凝聚而成的古朴武器,斜倚在身侧,散发着无形的秩序威压。
“他回来了。”规则神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条既定的宇宙法则。他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穿透殿宇的阻隔,落在那座孤高的塔尖。“灵魂波动如同风暴过后的死海,表层平静,深处……暗流依旧汹涌。”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镰刃上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轨迹。“下一次风暴的‘锚点’,在‘枯萎星环’的熵兽巢穴。三周后,坐标会发送到他终端。让他……有个准备。”
数据神祖的蓝色能量化身在一旁闪烁了一下,内部的数据流瞬间加速。“熵兽……精神污染等级‘深渊’。触发‘发病’概率……重新计算中……”合成音带着一丝凝重。
角落里,一直闭目养神的未来神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星河生灭,命运的丝线交织流转。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某个早已在时间长河中看到的必然节点。
元七那轻盈的、如同数据精灵般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穿过大殿,浅蓝短发上的精致发饰折射着晨光。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高塔的方向,蓝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一闪而逝。“晓宇哥哥……又做噩梦了呢。”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担忧,随即又化作一串清脆的笑声,追逐着空气中某个只有她能看到的虚拟光蝶跑开了。
张仁行站在大殿深处的露台边缘,长袍在永恒之风中微微拂动。他温润的目光扫过下方逐渐活跃起来的“翼巢”,扫过那些敬畏地避开高塔方向行走的神裔们,最终落回规则神祖身上,微微颔首。
“知道了。”祖神的声音依旧平和,却蕴含着掌控一切的力量,“风暴会来,灯塔……也永远都在。”
塔顶石室中,昏迷的寰晓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深沉的梦境里,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在无边的寒冷中,本能地靠近某个早已消逝的、温暖的幻影。膝前,“终焉·毁灭”与“消逝·之日”的刀柄,在“凝魂晶”微弱的光芒下,反射出冰冷而孤寂的幽光。
愿世界再无杀戮。
也只是但愿。
毕竟,那所谓的“恶”无处不在,而他,注定是行走在善与恶边缘,为深渊划下界限的……孤寂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