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的黑暗浓稠如墨,尚未被晨曦稀释。寰晓宇的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脚下是熟悉的、由无数巨大规则晶石铺就的冰冷平台。平台悬浮于无垠的宇宙深空,边缘之外是永恒流淌、变幻莫测的虚空乱流,如同凝固的、光怪陆离的星河。平台中心,巍峨如山岳的公会总部建筑群沉默矗立,巨大的规则晶石棱面在微弱的永恒黄昏光线下,折射出冰冷、幽暗、缺乏生命温度的微光。那光,如同冻结的星辰遗骸,与寰晓宇怀中那点散发着微弱莹润光泽和清冽幽香的茉莉纯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空间转换的涟漪在他身后无声弥合,彻底隔绝了尘世的烟火、山林的雨气、落日的余烬,以及那曾短暂包裹他的、属于贝利的哀伤意念。一股混合着金属冷冽、空间能量特有的低频嗡鸣、以及深入骨髓的孤寒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气息如此熟悉,熟悉到刻入骨髓,却又在此刻显得格外……窒息。
他站在平台边缘,如同悬浮在宇宙深渊之上的一粒尘埃。深潭般的眼眸扫过这片冰冷、空旷、永恒不变的景象。没有守卫,没有迎接,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投来一丝探查的涟漪。仿佛他从未离开,也从未有人在意他的归来。公会最锋利的刀,卸任后的存在,本身就如同这平台边缘一块多余的晶石,沉默而冰冷。
怀中茉莉的幽香,在这绝对真空、只充斥着规则能量冰冷气息的环境中,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激起的涟漪微不可察,却固执地扩散着,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微弱却真实的生命信号。寰晓宇没有低头去看它。他只是微微收拢了托着晶石花盆的手指,感受着那粗糙冰冷的盆壁触感,以及透过盆壁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生命脉动。
他迈开脚步。深灰色的粗布衣袍下摆拂过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脚步声被这巨大的空间和永恒的低频嗡鸣彻底吞噬。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灵魂的余烬之上,沉重而孤寂。他穿过巨大的平台,走向总部建筑群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幽深冰冷的入口通道。
甬道内部更加幽暗。两侧高耸的晶石墙壁光滑如镜,铭刻着无数流淌着微光的空间符文和法则纹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永恒的冰冷感。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吸收,只剩下墙壁上符文流淌的、如同血管般幽蓝或暗红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甬道的轮廓。空气仿佛凝固的冰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阻力。寰晓宇的身影行走在这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如同巨兽肠道般的甬道里,渺小、沉默、孤绝。他怀中那点茉莉的微光,在这法则的囚笼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固执地亮着。
甬道的尽头,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规则晶石门扉无声滑开。门内,便是寰晓宇的居所。
冰冷,空旷,死寂。
巨大的空间,除了角落一张同样由暗银规则晶石凿成的床榻,几乎别无长物。墙壁、地面、天花板,皆是那种冰冷坚硬、刻印着细微法则纹路的材质。永恒黄昏的微光透过巨大的晶石窗棂流淌进来,在晶石棱面上折射出缺乏温度的幽冷光晕。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冰晶。唯一的“装饰”,是墙壁上一处凹陷的壁龛,里面静静立着两把刀——右臂骨所铸的“终焉·毁灭”,惨白如死月;左腿骨所化的“消逝·日”,灰暗似永夜。亡魂的低语在刀鞘内无声流转,为这方空间更添一分无形的压抑与孤寒。
寰晓宇踏入房间。沉重的晶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部的一切。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冰冷的晶石囚笼,和他自己。
他没有走向床榻,也没有去看壁龛中的双刀,甚至没有去看窗棂外那永恒流淌的虚空乱流。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房间深处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地面光洁如镜,空无一物。他之前离开时放置在那里的、那盆同样由规则晶石挖成的浅盆苔藓,连同其中盛放的茉莉,已被他带走。
现在,那里只剩下冰冷的、反射着幽微光线的规则晶石地面,如同一个被强行抹平的伤口,透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空无。
寰晓宇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深潭般的眼眸扫过那片冰冷的空位,沉淀的灰烬之下,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仿佛那盆曾短暂存在过的、带来幽香与微光的生命,从未出现过。他只是沉默地走到房间中央,将手中托着的、属于尘世的那盆晶石苔藓与茉莉,轻轻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就在那片空位的旁边。
浓翠的苔藓,纯白盛放的茉莉,清冽的幽香……在这片由纯粹规则晶石构成的、永恒冰冷的囚笼里,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格格不入,如同寒冰地狱里唯一一朵温润的花。花蕊上方,贝利的花灵虚影在踏入这房间的瞬间,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彻底压制,光晕彻底消散,只剩下那缕更加微弱、却依旧执着的哀伤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维系着。
寰晓宇没有再看它。他径直走向壁龛。脚步踏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终焉·毁灭”惨白骨柄的瞬间,冰冷的触感之下,亡魂的尖啸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带着冰冷的恶意与毁灭的饥渴,瞬间放大!尖锐的嘶鸣直接刺入识海!
轰——!
灵魂深处,刚刚在落日峰顶归于澄澈平静的灰烬,瞬间被点燃!冰冷的杀戮意志如同决堤的冰河,轰然席卷全身!那并非失控,而是一种主动的、彻底的敞开!他不再抗拒,不再压制,反而将灵魂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扉彻底洞开!
“来吧。” 冰冷的意念在识海回荡。
禁锢于双刀之中的亿万亡魂,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药库!积压了无尽岁月的痛苦、怨恨、不甘与毁灭欲念,化作实质的黑色怨念洪流,轰然爆发!它们不再是撕扯他神志的毒蛇,而是被那冰冷的、洞悉了“归寂”本质的意志强行收束、驯服、熔铸为纯粹毁灭力量的燃料!亡魂的尖啸不再是攻击,而是为即将到来的毁灭奏响的、最癫狂的赞歌!这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灵魂,此刻却被他以一种近乎漠然的姿态承受下来,如同背负着注定要背负的山岳。
他沉默地取下双刀。惨白与灰暗的刀锋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亡魂光泽。他转身,没有任何停留,托着那盆格格不入的茉莉,走向房间另一侧那扇通往训练场的、同样沉重冰冷的晶石门。
***
推开训练场沉重的晶石门扉,一股混合着空间加固符文能量、以及无数次神力爆发后残留的、狂暴而冰冷的毁灭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由最坚固的规则晶石构筑,铭刻着层层叠叠的空间加固与能量吸收符文,足以承受神祖级的全力爆发。然而此刻,场内空无一人,只有空间本身低沉永恒的嗡鸣在回荡。晶石地面上,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刀痕和被湮灭之力抹出的恐怖空白,无声诉说着过往无数次自我凌迟的疯狂。
寰晓宇走到场地中央。他将晶石花盆轻轻放在一处相对平整、远离能量爆发区域的角落。盛放的茉莉在训练场冰冷死寂的氛围中,那点微光和幽香显得更加微弱而孤立。他不再看它。深潭般的眼眸中,沉淀的灰烬凝定如铁,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意志。
他双手紧握“终焉·毁灭”与“消逝·日”。意念微动。
嗡——!
训练场核心被激活!空间规则剧烈波动!七个身形凝实、散发着强大神力波动的“神祇”投影瞬间在场地各处凝聚成形!它们甫一出现,便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炽热的神光、冻结灵魂的寒流、撕裂空间的能量刃、诡异的精神冲击……交织成一片毁灭的死亡之网,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将寰晓宇渺小的身影彻底淹没!
亡魂的尖啸在脑海中瞬间达到顶峰!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搅动意识!寰晓宇的身影却如同风暴中的礁石,纹丝不动!【死亡之瞳】全力开启!左眼深处灰烬沸腾,暗红竖痕清晰浮现!视野瞬间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七个投影身上能量流转的致命节点、法则屏障的薄弱之处,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无比清晰!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狂暴突进,也没有极限闪避。他只是极其简单地、如同拂去尘埃般,挥动了左手中的“消逝·日”!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灰暗的刀锋划出一道看似平缓、实则蕴含着宇宙归寂法则的弧线。
【所见即所逝】!
一道极其暗淡、近乎无形的灰色涟漪,随着刀锋的轨迹无声扩散!
灰色涟漪掠过之处,空间并未破碎,但构成那毁灭性能量洪流的法则基础,却发生了诡异的崩解!如同被抽走了基石的沙塔!炽热的神光瞬间黯淡、能量结构溃散,还原为混乱无序的基础粒子流!冻结灵魂的寒流失去其“冻结”的法则核心,化作冰冷的雾气四散!撕裂空间的能量刃如同撞上叹息之墙,在距离寰晓宇身体仅寸许之遥的地方,无声地分解、消散!诡异的精神冲击波则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蕴含“消逝”之意的刀意涟漪无声吞噬、归于虚无!
七个投影的动作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却致命的凝滞!仿佛维系它们存在的某种核心法则链条,被这“归寂”一刀极其精准地……斩断了!
下一个刹那!寰晓宇右手中的“终焉·毁灭”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蓄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前兆。他只是极其简单、直接地将右臂由下而上,斜斜地挥出!
挥刀的动作,快到超越了时间的刻度,仿佛只是一个意念的具象化。
一道无法形容的光,从他挥刀的轨迹上诞生!非黑非白,非冷非暖,是“有”与“无”的界限被强行抹除的奇点!是“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的终极宣告——【万象归寂】!
光出现的刹那,整个训练场内,时间、空间、光线、声音……所有规则陷入绝对凝滞!七个凝滞的投影,狂暴的能量乱流余烬……一切都被冻结!唯有那道斜斜掠起的光,成为这凝固画卷中唯一“运动”的存在!
光,无声地掠过七个投影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被光掠过的空间,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七个强大的神祇投影,连同其核心所在的区域,彻底化为最原始、最虚无的“无”!只留下七处边缘光滑、呈现出绝对“空”的虚无伤口,烙印在训练场的晶石壁垒之上!
时间凝滞的假象消失。训练场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洪水,迅速衰弱、平息。刺耳的警报声甚至来不及响起,战斗已然结束。
一击。仅仅两刀。七个模拟神祖级的投影,灰飞烟灭。
寰晓宇保持着挥刀斜掠后的姿态,悬浮于虚空。双刀亡魂的尖啸如同餍足的野兽,缓缓沉入刀身,发出满足又疲惫的低吟。灵魂深处那反噬的剧痛依旧存在,如同跗骨之蛆,却被他以一种冰冷的漠然承载下来,如同背负着与生俱来的重量。
他缓缓收刀。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丝毫力竭的颤抖。深潭般的眼眸扫过场中那七处触目惊心的虚无伤口,沉淀的灰烬之下,是洞悉本质后的冰冷澄澈。他转身,走向角落。
那盆晶石苔藓与茉莉依旧静静待在原地。纯白的花瓣在刚才那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冲击下,似乎更加萎靡,边缘卷曲得厉害,光泽黯淡。清冽的幽香也变得极其微弱,几乎被训练场残留的冰冷毁灭气息彻底掩盖。花蕊上方,贝利的花灵虚影更是稀薄得如同即将消散的雾气,只剩下那缕哀伤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火星,微弱地传递着担忧。
寰晓宇深潭般的眼眸落在花瓣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沉默地俯身,极其小心地、如同拾起一件易碎的器物,将花盆重新托起。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瓣传递来的、更加脆弱的生命波动。
他没有擦拭花瓣上的能量尘埃,也没有试图用神力去温养。只是托着它,如同托着一个沉默的、注定走向衰亡的见证者,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训练场的出口。沉重的晶石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那七个虚无的伤口和冰冷的毁灭气息,连同他刚刚完成的、极致高效的杀戮,一同封存。
***
推开居所的晶石门扉,更加深沉的冰冷与孤寂扑面而来。永恒黄昏的微光透过巨大窗棂,在空旷的晶石房间内投下长长的、孤寂的阴影。空气凝固如铅。
寰晓宇托着花盆,走到房间中央。他没有走向床榻,也没有走向矮几。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深潭般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怀中那盆茉莉上。
花瓣萎靡,卷曲,失去了大部分莹润的光泽,透着一股风雨摧折后的脆弱与疲惫。那缕清冽的幽香几乎难以捕捉,只剩下一种极其微弱、带着哀伤余韵的生命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贝利的花灵虚影已彻底感知不到,仿佛那缕意念也被这冰冷的囚笼彻底冻结、封存。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感,如同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他将晶石花盆轻轻放在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上,就在房间正中央,那片永恒黄昏微光恰好能笼罩的位置。
然后,他直起身。不再看它。仿佛放下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走到壁龛前,将“终焉·毁灭”与“消逝·日”重新挂回原位。惨白与灰暗的骨刃在幽光下沉默着,亡魂的低语在刀鞘内无声流转,如同永恒的背景噪音。他伸出右手,拿起壁龛旁那块最上等的、柔软如云絮的雪绒棉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刀鞘。指腹感受着亡魂挣扎留下的冰冷滑腻触感,动作专注得如同在擦拭绝世珍宝。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与无尽的痛苦和罪孽进行冰冷的对话。
擦拭完毕。他走到矮几前。张仁行所赠的那套旧茶具依旧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温润的白瓷在晶石冷光下散发着柔和内敛的光泽。他拿起棉布,开始擦拭茶壶。指尖描摹过壶身那几笔写意墨竹的笔触,动作轻柔,心神似乎也随之沉淀。温润的瓷质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房间里只剩下棉布拂过刀鞘和瓷器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窗外虚空乱流永恒不变的、低沉的嗡鸣。冰冷,空旷,死寂。寰晓宇的身影在这巨大的空间里移动,每一个动作都精确、稳定、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韵律感。他不再是一个拥有情感的生命,更像是一具被精密程序驱动的、只为下一次挥刀而存在的杀戮机器。那盆放在房间中央的茉莉,成了这冰冷秩序中唯一不和谐的、脆弱的存在,散发着微弱的哀伤气息,却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重新冻结的、厚重的冰层。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巨大的晶石窗棂前。窗外,永恒流淌的虚空乱流如同凝固的星河,瑰丽而冰冷,不带丝毫生命的温度。他沉默地注视着那片无垠的虚空,深潭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变幻的光影,沉淀的灰烬之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的平静。没有思索,没有感悟,只有一种洞悉了宿命轨迹后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身,走向角落那张冰冷的晶石床榻。他脱下被训练场能量微尘沾染的黑色劲装,换上另一套毫无差别的衣物。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如同耗尽燃料的机械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躺在那坚硬冰冷的晶石表面。
他没有立刻闭上眼。深潭般的眼眸望着由规则晶石构筑的、冰冷的天花板,看着那上面流淌的、永恒不变的法则微光。灵魂深处,双刀亡魂的低语如同永恒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意识的堤岸。训练带来的力量宣泄后的疲惫感,以及那始终如影随形的灵魂反噬带来的麻木与空洞,如同冰冷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将他吞没。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那片无梦的黑暗深渊之际,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极其缓慢地、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房间中央。
那盆晶石花盆中的茉莉,静静地待在永恒黄昏的微光里。萎靡的花瓣在冰冷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然而,就在其中一片卷曲得最厉害的花瓣尖端,在微光恰好落下的地方——
一颗极其微小、却晶莹剔透得如同钻石般的……露珠,正悄然凝聚。
露珠圆润饱满,在晶石冷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内部细微的、流转的光晕。它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仿佛凝聚了整个宇宙的寂静与哀伤。而在那清澈无比的露珠核心,极其清晰地、倒映着一张女子的面容!
线条温婉,眉眼间却凝结着深入骨髓的哀伤与无尽的温柔。虽然微小,虽然仅仅是一个倒影,但那轮廓、那神韵……寰晓宇的灵魂在瞬间发出了无声的轰鸣!
那是贝利·利尔的面容!是她无数次在血色梦魇中回望他时,那饱含泪水与绝望的面容!是她无数次在沉眠中为他抚平眉间刻痕时,那光雾笼罩下的面容!
深潭般的眼眸骤然收缩!沉淀的灰烬之下,那被强行冻结的冰层,仿佛被这颗露珠中倒映的面容狠狠凿击,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裂响!一种冰冷彻骨的、混杂着难以置信与巨大悸动的刺痛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贯穿了他刚刚筑起的、厚重的麻木壁垒!
他猛地从晶石床榻上坐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道残影!胸膛剧烈起伏,深潭般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颗露珠之上,钉在那露珠核心倒映的哀伤面容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训练场亡魂的低语,灵魂反噬的麻木,甚至窗外虚空乱流的嗡鸣……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颗在冰冷微光下凝聚的露珠,和其中倒映的、清晰无比的贝利的面容!
露珠在花瓣尖端微微颤动了一下,折射的光晕随之流转,那倒映的面容也随之晃动,如同一个无声的叹息,一个跨越了生死与时空阻隔的、哀伤的凝视。
寰晓宇维持着僵坐的姿势,呼吸停滞,如同被无形的法则冻结。冰冷的晶石囚笼里,唯有那颗凝聚在萎靡花瓣尖端的露珠,倒映着跨越生死界限的哀伤面容,无声地折射着永恒黄昏的微光,如同一滴凝固在刀锋之上的、最冰冷的……泪。
杀戮神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