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竹林，在青石小径上洒下细碎光斑。
竹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整个剑苑都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唯有早起弟子的练剑画面，为这份静谧增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叶尘庭院的这份宁静，却注定要被打破。
“叩！叩！叩！”
敲门声小心翼翼。
叶尘从入定中缓缓睁开双眼，一夜的吐纳，让周遭的灵气都变得温顺起来。
他体内的无名功法自行运转，如同一个不知何为满足的深渊，悄然吞噬着这片天地的馈赠。
那股强行打断修炼的微末不悦，在他眸子里只停留了一瞬，便消弭于无形。
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弟子，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看到叶尘开门，眼睛都亮了起来。
“叶师弟早！在下王莽，听闻师弟初到，特来拜会。”他躬着身子，双手捧上一个精致的玉盒，“这是一株三百年的‘凝神草’，能静心安神，对修炼大有裨益。不成敬意，还望师兄笑纳！”
叶尘的目光在那玉盒上停留了片刻，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药力。
但他只是疑惑地摇了摇头，声音平淡：“无功不受禄，师兄请回吧。”
说罢，便要关门。
“别啊，叶师弟！”那王莽急了，连忙伸手抵住门，几乎是贴在门缝上，压低声音道：“师兄，明人不说暗话！您与小小师姐一同入峰，情谊非凡，日后定是天剑峰上的大人物！”
“师弟我……我在这剑苑已经待了十五年了，就盼着能在下次最终考核时，得贵人提携一二……您只要能在小小师姐面前，为我美言一句……”
叶尘没等他说完，手腕微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便将门合上了，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气中。
“我帮不了你。”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例，却不想，这仅仅是一个冗长序幕的开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的院门几乎没有安静过。一位又一位的弟子，带着各式各样的“薄礼”与满脸的殷切前来拜访。
有送来稀有矿石的，有捧上珍藏剑谱的，甚至还有一位试图送来两位容貌清秀的侍女。
他们的目的如出一辙——希望通过叶尘，搭上小小，乃至天剑峰清羽长老这条通天之线。
其中让叶尘心绪微动的是一位老者。
他看起来已有凡俗六七十岁的年纪，鬓角斑白，脸上布满了风霜的刻痕，但修为却依然停留在筑基初期。
他是一名“万年记名弟子”，寿元将近，晋升无望。
他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在门外深深地作揖，声音沙哑地恳求，希望能得到叶尘的指点，哪怕只是一个能进入最终考核复试的机会。
看着那张写满岁月与不甘的脸，叶尘心中掠过一丝涟漪。
他好似见过了太多这样的眼神，在鸿蒙初开的时代，在万道争锋的纪元，无数生灵为了那一线飘渺的希望，燃尽所有。
但他终究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当院门前几乎快要排起队时，叶尘不得不走了出去。
他站在院门口，面对着一张张充满期盼与算计的脸，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各位师兄弟，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与小小，关系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深厚，只是旧时相识。”
“此次能入天剑峰，我自己亦是沾了她的光，身不由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各位所求之事，恕我无能为力。日后，也请勿再来打扰。”
他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话语礼貌，但那份疏离与决绝的意味却毫不掩饰，彻底断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看着那些人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三三两两地散去，叶尘轻轻摇了摇头。
从凡俗的市井，到修士眼中的修行圣地，从外门到内院，再到这主峰之下……秩序井然，却也等级森严。
无论哪里，终究离不开这人情世故的纠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不想，也懒得将自己宝贵的修行时间，浪费在应付这些无聊的差事上。
心念一动，叶尘返回屋内，褪下了那身显眼的月白色长袍，换上了一套最普通的青色布衣。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入门的内院弟子。
随后他悄然离开了庭院，向着剑苑之外的僻静处走去。
穿过层层竹林，绕过几处演武场，地势渐渐开阔。不多时，一泓碧波，浩渺无垠，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湖面静谧如镜，倒映着碧蓝的天空与流云。
湖水则呈现出一种墨绿色，如同一块未经打磨的巨大墨玉，深不见底。
不时有浓郁至极的灵气从湖中蒸腾而起，化作肉眼可见的淡淡薄雾，缭绕在水面之上，不多时，又被路过的清风吹散。
叶尘一眼便看出，此湖绝非天然形成，而是由大能者以通天手段淬炼而成。
湖中所蕴含的灵气，驳杂却强大，融合了百川千脉，更重要的是，每一缕灵气，都蛮横原始。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强行吸收此地灵气，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些复杂的灵气会损伤经脉。
但是对于修仙宗门来说，如此灵气宝地，当是修士们争相抢夺的修行之所。
可他环顾四周，除了远处小径上偶尔有弟子路过，湖畔竟是空无一人，只有稀疏的风声掠过水面，带着一丝寒意。
为何？
不等叶尘想明白，一道清朗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女声从侧后方传来。
“这位师弟，莫非是新来的？”
叶尘转过身，一抹烈焰红闯入了他的视野。
来人是一位女修士，身着普通的内院弟子服饰。
她一头张扬的红色长发，利落地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
面容姣好，皮肤偏白，眉眼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虽不如萧琉璃、灵清霜那般清冷绝世，却自有一番飒爽动人的风姿。
此刻，她正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尘。见他气息平平，衣着普通，又独自一人在此地望着湖水发呆，便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叶尘对着女子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在下叶尘，确是新晋内门弟子。敢问师姐，此处灵气如此浓郁，为何不见有修士在此修炼？”
那红发女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爽朗，毫无矫揉造作之态。
她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叶尘身边，自来熟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轻飘飘的。
“叶尘师弟，你不愧是新来的，连这都不知道。”她伸手指了指那片深邃的湖水，眼神中带着一丝挑战与兴奋。
“看到没？这湖里的灵气，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寻常的吐纳功法，根本炼化不了里面那股子霸道。”
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向叶尘，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因为这里，可不是用来‘修炼’的，而是用来‘试炼’的。”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公布了答案，声音在空旷的湖畔显得格外清晰。
“此地，名为‘问道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