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两股恐怖的灵力依旧在疯狂对撞，空气被挤压得发出尖锐的嘶鸣。
在这足以让金丹修士都为之色变的能量风暴中心，叶尘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轻易穿透了灵力的轰鸣，传入了小小的耳中。
“小小，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小小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偏执的眸子，微微一滞。
“这一年，是我疏忽了。”叶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与歉疚。
“我沉浸于修行，未能及时回应你的思念，是我的错。但，绝不是因为……你所说的，我不要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尘周身那股如同山岳般坚不可摧的护体灵力，毫无征兆地，如退潮般散去了。
他放弃了抵抗。
刹那间，小小那股凝聚了她一年来所有委屈、怨恨与绝望的磅礴灵压，便如决堤的洪流，失去了所有阻碍，狠狠地轰击在了叶尘的胸膛之上！
“噗——！”
叶尘的身体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若不是他肉身远超常人，这一击，足以让他脏腑碎裂。
“公子！”
在那一瞬间，小小瞳孔骤然紧缩！她眼中的冰冷、疯狂与恨意，被一种本能的惊慌失措所取代！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那股狂暴的灵力瞬间收回。
但，还是晚了一步。
叶尘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小小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看着那抹刺眼的血红，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我做了什么？
我伤了他？
怎么会……我不想的……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悔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她本能地就想冲上前去，想扶起他，想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但，她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强行压制住了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冲动。
不行……不能过去……
师兄师姐的话，师尊那面“水镜”中刺眼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说的是假的……他是在骗我……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又重新被冰冷的坚冰所覆盖。
可是，那颗因为看到他受伤而疯狂抽痛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息。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用那么大的力量？
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还想说什么。
如果……如果他真的和那个红发女人结为了道侣，甚至已经……
那，我……
我……
小小的眼神，忽然失去了焦点。她的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无尽的灰白。
脑海中，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回响，它提供了一个无比简单，无比清晰的答案。
答案的内容，是一片纯白。
一片将所有碍眼的红色、所有嘈杂的言语、所有阻碍在她与他之间的障碍，都彻底抹除、清扫干净后的……绝对的纯白。
在那片纯白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她。
永远。
就在她的神志即将被这股毁灭性的念头彻底吞噬时，叶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那声音虽然因为受伤而有些虚弱，却将她从沉沦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小小，你忘记了吗？”
叶尘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只是用那双依旧平静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从来，没有将你当作是我的侍女。”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最真心的朋友。”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都敲击在小小那颗即将冰封的心上。
“无论你是当初在叶家，那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丫头；还是如今，这天剑峰万众瞩目的亲传弟子，天赋异禀的筑基修士……”
“你在我眼里，从来都没有变过。”
“你始终是那个，我所珍视的……小小。”
“你……你骗人！”
小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突然激烈地反驳起来。
她指着叶尘，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那你怎么解释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你是不是已经和她……你现在看我修为了得，天赋出众，就又想花言巧语来诓骗我！？”
叶尘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就够了。
只要她还愿意争辩，愿意质问，而不是纯粹的漠然，那就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胸口的剧痛，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她走去。
“不，小小，你误会了。”他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宗门内随意打听。一年前，我与她，不过是在问道湖畔，偶然相遇过一次而已。”
“是你的师尊，误导了你。”
不等小小再次反驳，叶尘继续补充道，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剖开了事情的核心。
“她不想你沾染尘世因果，更不想你与我这等在她看来‘灵根驳杂’的普通修士，有任何凡俗的纠葛。”
“你的师兄师姐，之所以会说我不要你了，那只是他们的看法。他们，又不是我。他们，又怎会知道，我们之间的羁绊？”
叶尘的目光，变得深远而悠长，好似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你还记得吗？在叶家那个小小的庭院里，你每日为我梳洗，为我备餐，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我又何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要抛弃你的念头？”
他的脚步，停在了小小的面前。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知道吗，小小？当初在青阳城，我问你，是否愿意陪我一同前往紫霄剑宗的时候……如果你当时，说出了一个‘不’字……”
“我就会陪着你，留在那里。陪你度过这一生，直到天荒地老，直到你寿元耗尽，安然离去。然后，我才会独自一人，再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修仙大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你。”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眼中的坚冰，在那句话语的冲击下，“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无数的裂痕蔓延开来，最后轰然破碎。
被压抑了一年之久的，那滔天的委屈、思念与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哇——”
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叶尘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怜惜。他缓缓抬起手，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那柔顺的发丝。
就是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小小最后一道防线。
她猛地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叶尘，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释放。
叶尘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抖，看着如今身高甚至已经有些超过自己的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能感受到，她这一年的修行有多么艰辛。
他更能感受到，她那颗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逐渐被孤独与误解侵蚀，变得千疮百孔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