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沉,院外的铃声响起。打开门是米诺明媚的笑脸,和她身旁脸上明显有伤的阿尔文。
“伊冬姐姐,埃尔德大叔说明天要给阿尔文这家伙和艾瑞尔举办一场庆功宴,庆祝他们成功收获三枚勇者之证,到时候村里的大家都会到,记得让村里刚来的那些客人也来凑凑热闹。”
“嗯,好,明早我会尽快起床去准备的。”
平日里村里的一些大型宴席几乎都是由我张罗准备的。
米诺连忙摆手,笑容里带着体贴。
“不用不用,村子里还有一些厨师,平日里你太辛苦了,大叔说让你这次休息一下,体验一下庆功宴的氛围。”
“嗯好。”
我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应下。不必操持宴席,反而让我心中突然有些空。
米诺热情地拉着我,开始讨论明天宴会的细节,比如要给我挑一套什么样的礼服,哪种果酒会更受欢迎。
我附和着,心思却有些飘忽。站在她身旁的阿尔文,目光几次落在我身后的房间里,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耐心地等我们聊完。
“伊冬女士,那个个子很高的客人他.....”
我明白他指的是塞伦。
“他是贝拉的亲人,他对贝拉很好。”
阿尔文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难以置信,但他看了看我,终究没有追问。
“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我不太明白他这含蓄的警告具体指什么,是塞伦有什么问题吗?但最后只是礼貌地点头回应。
我的住处有三个房间有床,一个是我的主卧,一个是平时祈来过夜休息的有小床的房间,一个则是没有人住过的大床房。
贝拉和艾瑞尔小姐被我安排住在大床房,夏蒂则安排在小床房。
而塞伦,我暂时联系了村长,在村里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空屋给他。
满脑子都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身份的事情说出来,现在整个人的精神有些恍惚。
想到他们知道真相后脸上表露出的憎恶的眼神,心里就不是滋味。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熟悉的感觉再次从后肩处传来。我不用看也知道,那象征着魔王的印记一定又重新生成了。
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呼吸,睡不着的我索性披上外衣,轻巧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村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灯火。我避开周围巡视的视线,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山坡去欣赏月色。
冷风迎面拂来,稍稍吹散了些心头的燥热。我找块平坦的草地坐下,抬起头,看向夜空。
月光如水般柔和地倾洒在山坡上。我正对夜空出神,身后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惊得我几乎跳起。
“嗯?!塞伦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慌乱地摸了下后肩,生怕肩头的印记暴露在月光下。塞伦的身影从我身后缓缓走出,月光映照着他高大的轮廓。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问路。
“你要抢劫吗?”
我试图用玩笑掩盖心虚,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我只是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他却真的用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仿佛在认真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这反应让我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要值钱的东西做什么?”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漫长的沉默中,最终是我先败下阵来
“送礼物,小姑娘的生日要到了。”
他说的小姑娘肯定是指贝拉,我从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中翻找,指尖突然触到一对微凉的金属物,是那副刚打造好的子母星月耳坠。
这个.......是?
我将那对耳坠给了塞伦,他将耳坠拿在手中,借着月色端详了一番。
“多少钱?”
“你先拿去吧......”
如果这能对贝拉有一点点弥补,或许我负罪的心也能得到片刻安慰。
更何况,明天之后,我是否还能留在这里都是未知数。那些积攒下来的物品、财富,连同我小心翼翼维持的“伊冬”这个身份,或许都将失去意义。
这枚项链,补偿不了她失去母亲的童年。
塞伦没有道谢,只是略一颔首,便将坠子收起。随即,他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道。
“你身上的那个纹章的力量需要我帮你开启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猛地后退半步,草被踩在脚下发出脆响,心脏狂跳,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你怎么会知道?”
他侧过身,眼神平静无波。
“看到了。”
“你认出了这个印记代表什么?”
“认识。”
他的回答简短、肯定,没有任何犹豫或疑问的语气。
“.........”
随后便是一阵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夏蒂一直在找。”
他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以帮我稍微隐瞒一下吗?这个秘密,我打算在明天的庆功宴结束后......”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恳求。
“可以。”
没有追问,没有条件,只是平淡无奇的两个字。
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一个琥珀做的挂坠随手扔给了我。
“拿着。”
我下意识地接住。
这枚琥珀色泽醇厚,内部澄澈透亮,毫无杂质,拿在手里,月光流淌在光滑的琥珀表面,泛起圣洁的光辉,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你这不是有准备礼物吗?而且看起来如此贵重。为什么不直接送给贝拉?”
塞伦的目光掠过那枚琥珀,眼神里没有任何不舍,只有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平静。
“以后你会知道的。”
又是这种谜语人的说辞!我强压下追问的冲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谜语人滚啊!!!
就这样,我们从山坡上分别,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白天,村子举办了热闹的庆功宴,欢呼声隔着大半个村庄都能隐约传来。
米诺和祈一早就兴冲冲地跑来,米诺手里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精致礼裙,祈则提着一个装满瓶瓶罐蔻的小篮子。
“伊冬姐姐,快试试这个!我和米诺挑了好久,你穿上一定好看!我们给你好好打扮一下,抢光阿尔文他们的风头!”
祈的脸上是纯粹的兴奋和期待。
看着她们期待的样子,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挤出一个笑容给他们。
“嗯嗯,谢谢你们。不过能麻烦你们先带夏蒂和贝拉她们去宴会吗?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晚些到,大概在庆功宴尾声的时候。”
“需要帮忙吗?”
米诺关心地问我。
“没事的,只是一些私事。”
“那好,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记得联系我们。”
送走她们,屋内外瞬间安静下来,与远处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我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深吸一口气,我打开了房间的衣柜。
衣柜里叠放着一套灰黑色的忏悔服,粗糙的亚麻布料本身是灰白色的,但用了黑色染料。一副的胸前位置钩绘出荆棘的模样,那是一种附魔,使穿戴者需时时刻刻受到荆棘的刺伤。
忏悔服旁边,安静地躺着一副暗沉色的链铐。
这套忏悔服和链铐是我根据通讯器里相关资料仿制的。
据说教廷会接纳诚心悔过的罪人,让他们穿着象征过往罪责的服装行善赎罪,直到其诚心打动足够多的人,由众人共同裁定通过,罪人才能脱下代表过往罪责的忏悔服。
我并不奢求宽恕,但我需要一种形式,一种足以表明态度的形式,来面对那些被我欺骗和可能因我而受到伤害的人们。
我不想在宴会最高潮时出现,打破所有人的兴致。在尾声时分,当最初的兴奋稍稍沉淀,是更适合揭开真相的时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变得柔和,意味着庆功宴已近尾声。。
我脱下平日穿着的衣裙,换上了那身粗糙的忏悔服。
亚麻布料摩擦着皮肤,特质的荆棘附魔效果,带来一种令人清醒的刺痛感,仿佛有无形的小刺在时刻提醒着过往的罪孽。
我拿起那副链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微微一颤。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我将它们分别扣在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
链铐并不紧,却沉重无比,但其特殊的材质却有效地抑制了我体内魔力的流动,一种虚弱的束缚感油然而生,每一步移动都会带来金属的摩擦声和清晰的重量提醒。
呃.....好吧,虽然知道在眼下的气氛中吐槽不是时候,但以我的肉体强度,好像这个链铐完全没有重量。所谓的虚弱感......也是我为了安慰自己编出来的。
做完这一切,我推开屋门,赤着脚,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村子中心的广场。
金属链铐与石板地面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大家的主意。
我无视其他人好奇、惊诧、困惑的目光,走上了最万众瞩目的位置。
“很抱歉大家,非常抱歉阿尔文,还有艾瑞尔小姐,打扰了你们庆祝的兴致。今天村里的人都在,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说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