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凯琳倒是不急,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伊冬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她并不指望这么快让伊冬接受这件事。
而伊冬,她正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这件事确实有许多地方说不通,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解释,她需要与凯琳进行充分的沟通与交流,将如今所有的情报汇聚在一起再考虑事情的真假。
“首先,您是怎么判断出我是你过去的女儿的?”
这是伊冬如今最大的疑问,她和凯琳今天初次接触,在贝拉这个与她女儿安德莉卡长相完全一致的情况下,伊冬完全不清楚凯琳是怎么绕过贝拉,认出自己是她的女儿的。
“刚才不是说过,就是我的女儿小时候......”
凯琳的话被伊冬很没礼貌地打断了。
“抱歉,这个不能作为论证,我刚刚的反应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就算我和您的女儿有一样的反应,也不能说明我就是她。仅凭这一点,就认定我是您的女儿,逻辑上完全站不住脚。”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陈述。
“重要的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您似乎就没有任何犹豫,目标明确地想要认我作为女儿。这太不合常理了。在有一个外貌与您女儿幼年几乎一模一样的贝拉存在的前提下,您却几乎无视了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比我的身体反应更确凿、更决定性的理由。请您告诉我,那个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伊冬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现在该凯琳向她解释原委了。
看着伊冬那充满质询的眼神,凯琳知道,如果此刻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恐怕无法得到伊冬的信任。
她轻轻叹了口气,直视伊冬。
“你说得对,仅凭感觉和相似的反应,确实不足以取信于人。”
凯琳的声音正式了很多,连带着伊冬也紧张了起来。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最根本的依据。”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伊冬在专注聆听,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我们第一次接触,在我从天而降被你接住的那一瞬间,透过身体的接触,我就已经清晰地感知到了。你的体内,流淌着‘魔’的力量,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魔物有的力量,那个力量的来源是一位‘魔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伊冬的意料,让伊冬微微一怔。
“魔王的力量与普通魔族的力量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曾经不止一次见过那样力量的持有者,而我的女儿安德莉卡,她的亲生父亲,正是这样一位拥有这样力量的存在。”
得到了完全颠覆之前认知的答案。
不,应该说从今早遇到凯琳开始,伊冬的许多旧有的认知都在一日之内被快速改变。
首先,她一直默认贝拉就是安德莉卡的转世,这是夏蒂带来的,看似无可争议的事实。然而,凯琳作为安德莉卡的亲生母亲,却凭借某种更本质的感知,完全否认了这一点,指出贝拉体内没有那份关键的属于“魔王”的力量。让这条原本清晰的线索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其真实性需要等凯琳与夏蒂当面对质,重新评估后才能确定。
其次,她一直认为自己作为穿越者,顶多叠加了一个“梅雅”的前世。如今,又一个身份以及可能性被抛出、她可能才是真正的安德莉卡转世。
这个假设目前疑点仍多,与许多她现在清楚的情报相冲突。
比如伊冬体内那份“魔王”的力量,实际上那是从夏蒂那里继承来的,属于魔王莉莉丝的力量。
等等.......安德莉卡的生父不会是莉莉丝吧?毕竟这个世界的女性和女性确实是可以生子的。
伊冬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反感的恶趣味,如果是那样的话..........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伊冬用力甩了甩头,几乎是凭借本能驱散了这个充满了恶趣味的猜想。
她迅速抓住了逻辑上的关键矛盾点,凯琳和她的义兄海德关系极为亲密,海德对安德莉卡这个侄女的在意程度远超寻常,那是发自内心的、属于家人的关爱。
如果安德莉卡的生父........呃.......生母?是那个与克莱蒙特家族有着血海深仇的魔王莉莉丝,海德绝无可能用那种毫无芥蒂的态度对待安德莉卡,更别提如此关爱她,想让她回到凯琳身边,凯琳也不会如此迫切希望女儿回来。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果她体内的魔王之力是莉莉丝的力量,而凯琳又坚称她感知到的,与自己女儿同源的魔王之力在她伊冬体内。
也就意味着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位魔王的力量,与莉莉丝的力量在本质上如此相似,以至于连凯琳都无法分辨?
还是说........她体内的力量,在莉莉丝之力的掩盖下,还潜藏着另一股更隐秘、更本质的魔王的力量?
伊冬感到思绪如同陷入了一团浓雾,已知的线索互相矛盾,真相已经很难靠现有的线索去推测了。她抬起头,看向等待着她反应的凯琳,决定不再独自猜测。
“既然您开诚布公,将您的推测和依据都讲了出来,我也没有必要隐瞒。”
她心念微动,刻意引导着体内那股沉寂而庞大的力量。
暗紫色魔力,如同苏醒的潮汐般,自伊冬的体内缓缓弥漫而出。那光芒十分柔和,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将她周身一小片区域笼罩其中,身处其中的凯琳最深的感触便是温柔。
这股力量的气息,没有魅惑感,无法带动人堕落,更没有寻常魔王莉莉丝的那种支配的感觉。
维持着魔力释放的伊冬并未向之前那样魅魔化,而是维持着平时的模样,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自由掌握这个力量。
“如您所见,也如您所感知到的。我体内这份确凿无疑的‘魔王’之力,其来源,是魔王莉莉丝,”
伊冬仔细观察着凯琳的表情,凯琳的表情在伊冬释放力量的瞬间,经历了一系列细微而复杂的变化。
起初,在那暗紫色魔力弥漫而出的刹那,她的瞳孔下意识地微微收缩,那是身体面对强大能量源时的本能警惕。但这份警惕并未持续哪怕一秒就散去了。
她没有感受到预料中属于魔王力量的魅惑、堕落与掌控。相反,那笼罩周身的光芒温暖而柔和,那流淌的气息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甚至想要依赖的温柔。
这感觉与她记忆中任何一位见过魔王的力量特质都截然不同,与她最熟悉的,安德莉卡生父那霸道狂傲的力量气息更是完全不同。
这怎么可能?魔王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洁净而温暖?
“莉莉丝的力量......为什么会这样?等等!”
凯琳体内的某种力量像是受到了感召,开始贪婪地吸食起了空气中的紫色魔力,赤色的纹章在手背上若隐若现,
“这.......”
魔力被吞,伊冬倒是不着急,这点被吞食掉的魔力对她完全不会有影响,感觉到吞噬魔力的那个纹章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在空气中魔力被吞干净后,她又释放了一批供着那个纹章吸取。
“这是........我和安德莉卡的父亲在........在离别的最后一夜他给我留下的。”
凯琳也反应过来,那是她和丈夫在离别前的最后一页,在体内被种下安德莉卡的种子后得到的力量。
后来,这个力量在不久后的某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并在出生之后继承给了安德莉卡。
安德莉卡继承了这份力量后,手上的纹章便再也无法显现,直到数年前,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才开启过一次,救了自己一命。
那次的开启耗光了这个纹章内部所有的力量,凯琳本以为这个纹章已经在那次侥幸存活后彻底消失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重新激活了。
她仔细感受着纹章内部的状态,眼中的震惊愈发浓烈。看这上面流畅运转的纹路,以及其中充盈的、远超从前的魔力储备量,其活跃与强大的程度,似乎甚至还要超过她刚刚怀上安德莉卡的那个时期.........
至此,一个困扰她几个小时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吃了那么多伊冬精心烹制、蕴含强大能量的食物,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依然饥饿。
答案是:绝大部分能量并非被她的身体吸收,而是在无声无息间,都被这个沉睡中的纹章,吸收走了。它一直在默默地积蓄着力量,只为等待一个真正能引燃它的契机。
现在,契机似乎到了。
纹章蕴含着的魔力越来越多,似乎即将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