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妈妈还我!!!!!!”
“把妈妈还我!!!!!!”
“把妈妈还我!!!!!!”
这震耳欲聋,混合着无尽悲伤与怒火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随之而来的,是道格拉斯一生中最狼狈、最耻辱的时刻。
他被一个仅仅四岁的孩子,如同沙包般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捶打,竟毫无还手之力!
以他的实力,除了格挡外,什么都做不到。
弗尔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的,是远超常识的的恐怖力量。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快得惊人,重得骇人!
拳头如同沉重的战锤,一拳又一拳地砸向道格拉斯的头颅和胸膛。道格拉斯只能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将体内的魔力不计代价地灌注到骨骼与肌肉之中,进行强化格挡。
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道格拉斯感受着自己的臂骨被反复撞击,剧痛钻心。
道格拉斯意识到,自己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会死的一定是自己。
他不敢赌,不敢赌这个孩子会不会先一步力竭,更不敢向眼前这个发疯的孩子低头认错求饶。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强烈的求生欲终于压倒了可笑的尊严。他收回一只格挡的手,用尚能活动的左手,艰难而迅速地摸向腰间,猛地捏碎了一枚特制的求救符文!
一道无形的魔力波动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是边境执行高危任务时配备的求救信号,意味着有成员遭遇了无法独自应对的、足以致命的危机,周围所有的友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火速驰援。
只要援军到了,他就能得救了!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残存的力量,更低估了眼前这个陷入狂暴的孩子的可怕。
又一记重拳,超越了道格拉斯格挡的极限,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左臂上。
咔嚓!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他的左臂彻底断了。
“呃啊!”
道格拉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吼。
这声痛吼似乎更加刺激了弗尔。紧接着,一记沉重的攻击狠狠打在在他的胸膛。
咔嚓!
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不止一根!尖锐的断骨似乎刺入了内脏,道格拉斯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前一阵发黑。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鲜血快速流逝。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奥斯塔盟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四五岁孩童活活打死的将军时,破空之声响起!
一支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箭矢精准地射在弗尔身上,箭矢并未穿透弗尔的身体,而是将他击飞出去很远。
在弗尔飞出的一瞬间,一个禁锢法阵瞬间生成,将他牢牢地束缚住。紧接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冲了过去,将弗尔死死按在地上。
弗尔拼命的挣扎,几名强大的战士被瞬间掀翻,摔倒在地。如果不是后方的弓手与魔法师联手给弗尔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恐怕几人的下场不会比刚才的道格拉斯更好。
支援来的小队几乎是与弗尔拼到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制服他,并给他戴上了镣铐。
在确认弗尔被完全制服,一道治愈之光落在了道格拉斯身上。
“道格拉斯,竟然被一个孩子差点打死,勇将这个称呼可是有点名不副实了啊。”
来支援的人名为阿特利,与道格拉斯是曾经的同窗好友,深受联盟器重的器重,如今已是长老院的成员之一。
相比于道格拉斯这种极其注重自己面子的男人,阿特利则更注重实际,每一次行动在他眼中都是政治资本与军功的累积,无利可图之事他绝不愿沾染。他是毒士,是天生的政治家。
“阿特利,不要油嘴滑舌了,你带来的精英队伍,不也差点没能制服他吗?”
手臂和胸口的剧痛在治愈魔法下逐渐缓解,道格拉斯反驳道。
“但结果至少是制服了,不是吗?”
阿特利轻描淡写地回应,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地上被重重魔法锁链和特制镣铐束缚,仍在嘶吼挣扎的弗尔。他带来的这支小队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只要不正面遭遇魔王都有一战之力,却差点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孩子身上栽了跟头,这本身就说明了太多问题。
看着被牢牢制住的弗尔,道格拉斯眼中杀机毕露。他强忍着剧痛,用尚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取出战斧,步履蹒跚地走向弗尔,意图给予最后一击。
“你打算就在这里杀了他?”
阿特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情绪。
道格拉斯头也不回,语气冰冷而坚决。
“必须杀掉!如此年幼的就拥有这般恐怖的破坏力,若放任其成长,日后必成我们奥斯塔盟的心腹大患!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阿特利没有去看那孩子,反而踱步上前,直视着道格拉斯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侧脸,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探究。
“道格拉斯,他只是一个孩子。”
“可他是魔族!”
道格拉斯猛地转头,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试图用种族的大义来掩盖私心。
“魔族?”
阿特利微微挑眉,目光射向道格拉斯,仿佛能洞穿人心。
“即便是魔族,如今也已被我们生擒。按照盟规,面对这种已经确认擒住的魔族,即便是处决,也应当押解回盟,由长老院审议后,公开裁定其生死。你何时有了就地格杀俘虏的权力?还是一个孩子模样的俘虏。”
“不行!不能带回盟里!”
道格拉斯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深知,一旦将这个孩子带回奥斯塔盟,在长老院的审讯下,这孩子与塞娅的关系、乃至塞娅这五年的遭遇,很可能都会曝光。
届时,他道格拉斯为了虚荣将女儿留在前线、最终导致女儿被魔王掳走并诞下魔裔的丑闻,将彻底摧毁他个人以及家族积累数百年的声誉和荣光!
他这过激的反应和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恐慌,如何能逃过阿特利这等老辣政客的眼睛?
“看来是有隐情啊。”
阿特利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缓缓转向不远处,那个被他的队员从血泊中扶起、露出了被散乱银发遮住脸庞的女人。
“阿特利长老,她已经死了。”
“哦?”
阿特利应了一声,目光定格在那张已无生气,但依旧能辨认出几分昔日轮廓的脸上。
他只消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道格拉斯的女儿,塞娅。尽管后来因理念不同而与道格拉斯疏远,但他对这位曾惊艳整个奥斯塔盟的侄女并不陌生。
结合眼前这个疯狂孩子攻击道格拉斯时,那声声嘶吼的“还我妈妈”,以及道格拉斯此刻急于灭口的异常行为,事实的真相,在他心中已然清晰。
他转回头,看着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道格拉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道格拉斯,看来你的手法并不高明啊。”
完了。道格拉斯的心凉了半截,仿佛沉入了冰窟。
他努力、拼搏、征战了一辈子,眼看年过半百,却要因为这桩丑闻,让自己晚节不保,背上一个永远无法洗刷的巨大污点,甚至连累整个家族蒙羞,数百年的荣光毁于一旦。
周围跟随阿特利前来的队员们,在短暂的惊愕后,也通过只言片语和眼前景象猜出了大概。一阵压抑的、带着震惊与鄙夷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真没想到........道格拉斯前辈英明一世,女儿却落得如此下场,成了魔族的玩物。”
“看来‘女武神’也名不副实,呵,现在看来,不过是魔王掌中的玩物罢了,白白玷污了这个称号。”
“看她那样子,怕是早就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居然还生下了.......啧啧。”
“为了自己的颜面,连亲外孙都想杀,真是够狠的........”
“他之前那么拼命地压下塞娅小姐的调令,非要她留在前线建功立业,结果......哼,报应。”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像一根根毒针,狠狠扎进道格拉斯的耳朵里。他心中的怒气与屈辱如同火山般翻涌,握着战斧的右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剧烈颤抖,指节发白。
一股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如果........如果他有能力,他真想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灭口,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诸位,停一下,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阿特利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所有议论。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道格拉斯紧绷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用一种安抚且平常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般,对道格拉斯说道。
“道格拉斯,我们的家族是故交,我们是同窗,也是朋友,虽然你看不起我,但是我很清楚你的秉性,你并不会无的放矢,你绝非无的放矢、滥杀无辜之人,更不会杀害自己的女儿。”
说完,他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清了清喉咙,转向所有队员,指着地上被束缚的弗尔,用一种沉痛而坚定的语气宣布:
“事情并非如你们所想。塞娅,是我视若亲侄女的英雄!她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有辱门楣、不知廉耻之事!真相是,她不幸被魔族俘获,遭受了长达五年的非人酷刑与折磨!但她凭借惊人的意志,拼死逃了出来!而这个伪装成孩童的狡猾魔族,正是奉命前来追杀灭口的凶手!他杀害了塞娅小姐,而道格拉斯也险些被这个魔族杀掉。”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他们瞬间明白了阿特利这是在公然编造一个事实。
众人面色各异,有的了然,有的依旧带着些许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识时务的沉默。阿特利的父亲是当今奥斯塔盟最具权势的大长老,他本人也是下届大长老的热门人选,他们自然懂得该如何做。短暂的寂静后,几声附和声响起,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道格拉斯完全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他素来看不起、认为只会玩弄权术的阿特利,竟然会在关键时刻,用这种方式维护了他的尊严。
阿特利亲自俯身,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表现的庄重与悲痛,将昏迷不醒、身体冰凉的塞娅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然后轻轻地、几乎是“交付”般地,放进了道格拉斯的怀里。
阿特利凑近还有些怔忪的道格拉斯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施恩与掌控意味的轻语,缓缓问道。
“这个解释你喜欢吗?兄弟.........”
这句话,像一道枷锁,无声地套在了道格拉斯的脖子上。他保住了表面的荣耀,却从此欠下了阿特利一个永远无法还清,并且可能随时需要付出代价的“人情”。
身体的疼痛在阿特利带来的治愈师的帮助下缓解了大半,道格拉斯抱着女儿轻的像一张纸一样的遗体,肌肉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悔恨,不断颤抖着。
“你们先带道格拉斯离开,他伤的很重需要静养,这个孩子我后续会处理妥善的。”
阿特利语气平静地吩咐道,特意在“处理”二字上微微停顿,给了道格拉斯一个看似安抚、实则含义模糊的眼神。
尽管道格拉斯内心极度不放心,担忧阿特利会如何处置这个知晓一切的“孽种”,但他伤势沉重,加上阿特利此刻的“维护”,他一时无法强硬反对,最终还是被队员们半拖半拽地带离了。
“放开我妈妈!不要让那个坏人碰我妈妈!”
弗尔看着塞娅被带走,再次激烈地挣扎起来,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让按住他的壮硕战士都感到有些吃力。
阿特利脸上挂着温和的、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微笑,他优雅地蹲下身,平视着弗尔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紫色眼眸,并抬手示意那名战士松开压制。
“小朋友,你想为母亲报仇吗?”
阿特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性的亲和力。
“什么意思?”
弗尔年龄虽小,但头脑并不笨,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和刚刚那个杀害母亲的男人一伙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愿意帮自己报仇?
阿特利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悯与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
“唉,叔叔我虽然出手抓住了你,不过实在是不忍心伤害你,你还这么小,这么听话,母亲被人杀害了,真是可怜。”
他刻意回避了道格拉斯与塞娅的父女关系,将道格拉斯的的行为定性为杀害。
“你拿走我手上的东西,我现在就可以杀掉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
弗尔铛铛的扯着锁链,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试图冲出去。
阿特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
“不要莽撞,孩子,如果你真的想要替母亲报仇,就听从我的安排。”
道格拉斯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走之后,阿特利究竟对那个孩子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个险些将他活活打死的孩子,最终竟异常听话地跟随着阿特利,回到了奥斯塔盟。
这反常的顺从,像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在道格拉斯的心头,让他伤口的疼痛之外,更添了一份深入骨髓的不安。
对于杀害昔日的英雄塞娅,足以给弗尔判处死刑,但阿特利利用父亲的权势,以及操纵了舆论对四岁孩童的同情心,最终免除了他的死刑,但他必须终生带着镣铐,在联盟的监视下生活,永远作为一个最低贱的奴隶使唤。
弗尔的力量是惊人的,随着弗尔年岁的增长,他的力量不断地变强,强到了奥斯塔盟中都无人可控的地步,但阿特利却丝毫没有担心。
从很小开始,弗尔便会为阿特利解决无数棘手的事情,随着弗尔手上击杀的魔族越来越多,解决的任务越来越多,阿特利的地位逐渐水涨船高,很快,阿特利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权利,成为了新一任大长老。
道格拉斯也得到了阿特利的提拔,成为了奥斯塔盟的长老。
道格拉斯不清楚阿特利如何控制住弗尔,让他唯命是从,这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十年后,女儿的忌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