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莉卡第一视角】
金色的大厅内,无数悬浮的萤石灯将光华洒落,在宴会中的人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空气里飘着着酒精与美食的浓郁香气,其间还夹杂着贵妇们身上香水精油的芬芳,在空气中交织,令人沉醉其中。
今天并非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大长老的孙子布雷斯单方面的向各方贵族发起了邀请,作为整个奥斯塔盟最受关注的天才,作为联盟最具权势的大长老的后代,邀请到的自然是整个奥斯塔盟中极具分量的人物。
而这样一场盛会,我迟到了。
原因有很多。比如,近十年来我鲜少离开家族领地,大型宴会更是从未参与过。
不巧的是,平日里负责照料我起居的塔娜姐姐和蕾蒂阿姨前两天因故外出,她们的缺席让我连在宴会上该穿什么衣裙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在宅邸里还有几位女仆,她们从衣橱里找出几件早就定做好的礼服和首饰,为我进行了简单的搭配。效果竟意外地不错,勉强算得上得体好看。
毕竟我继承的这张脸,即便不加任何雕饰,也足够引人注目。
当我终于赶到宴会厅门口时,里面的宴会早已开始。门卫并未因我的姗姗来迟而多言,在仔细查验过请柬后,便恭敬地请我入内。
步入厅内,或许是因为我长期深居简出,场内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认出我。
这正合我意,我本就不希望与过多的人寒暄交谈。于是,我小心地避开那些正三五成群、高声谈笑的贵族们,在吵闹与喧嚣中,寻了一个僻静角落,悄然坐了下来。
宴会采取的是自助形式,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没事,香气诱人。但此刻的我全然没有心情去品尝这些,脑海中反复回响的,是不久前母亲通过通讯器与我联系时所说的内容。
或者说,是伊冬姐姐.......
我与伊冬姐姐的相识始于一次偶然。
当时,卡尔娜家族的商队无意中带回了一些她亲手制作的小挂件。那些挂件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但夹杂在其中的一张货物清单,却瞬间抓住了我的目光。
清单上的字迹,与当年将身份和名字留给我、让我得以在卡尔娜家安身立命的安德莉卡姐姐,在手写书信上的笔迹几乎一样。
甚至可以说,一些字叠在一起,连起笔收笔的习惯都极其相似。
后来,那些小挂件销路极佳,为家族带来了相当可观的财富。在商队第二次出发时,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或许是怀念,或许是探寻,我写了一封信,拜托商队转交给她。
这举动颇为唐突,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认真地写了一封回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结识我这位笔友的欣喜。
她后来曾向我讨要过即时通讯器的号码,但我始终未曾透露。若问原因,大概是内心深处不愿那份因距离和神秘感而产生的、纯粹书信往来的美好被打破。
我将她视为了姐姐的替代,看到她在书信中鼓励我,就像姐姐仍在我身边鼓励我一样。
那个透过通讯器传来的声音,与自己想象中有些许不同,但.......很好听。清澈、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只要听到就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如果可以,我甚至现在就想立刻动身,去到她和母亲的身边,亲眼见见这位通信多年的笔友,亲口问问这一切的缘由。
“有心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布雷斯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后。我微微侧身,见他今夜倒是衣冠楚楚,一改平日里那身朴素的魔法师长袍打扮。
“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先不要想那么多,这杯酒是我为你调的,度数很低,喝了应该不会醉。”
我伸手接过那杯冰凉的水晶杯,指尖触及杯壁的寒意,目光却落在布雷斯略显游离的眼神上。他虽在与我说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总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有什么心事般心不在焉。
“你也有心事.......”
他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被看穿的涩然,旋即拿起自己的高脚杯,与我的轻轻一碰。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
说完,他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已经十年了........”
我很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十年前,我们通过安德莉卡姐姐的传送魔法侥幸回到了奥斯塔盟。姐姐她虽然提前告知了所有被她救走的孩子们要保守秘密,但这个谎言本身破绽百出,天真的孩子们更无法完全抵御大人们各种方式的套话和试探。最终,长老院那些老狐狸们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部分真相。
关键时候,是布雷斯站了出来,他向他的大长老爷爷声称,我们两个人实际上彼此爱慕。阿特利大长老权衡之后,认为我虽然是个冒牌货,但看起来远比姐姐更懂事,冒牌货的身份也注定我也更可控,更具有利用价值,这才没有彻底揭穿我冒牌货的身份。
于是,我顶着“安德莉卡”的名字,被送去了卡尔娜家族,并被家族所接纳,获得了暂时的栖身之所,并定下了与布雷斯的婚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布雷斯。从那天起,我和他之间,仿佛被姐姐用一双无形的手牵在了一起。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但作为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背负着一段过去的盟友,我们是可以为彼此拼上性命的朋友。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怀里的项链,那是母亲在我22岁生日时亲手交给我的,叮嘱我要好好保管。与这项链一同赠予我的,还有一柄S级的宝剑,但奇怪的是,对于那柄价值连城的剑,我完全没看出母亲有丝毫的不舍,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这条看似普通的项链上。
“其实.......”
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什么?”
布雷斯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拉回,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全盘托出,但总觉得透露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应该不会引发太大的问题。
“布雷斯.......”
“嗯?”
“如果姐姐哪天回来了,你会高兴吗?”
啪!
话音刚落,布雷斯手中的酒杯竟毫无征兆地从他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碎裂声在角落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眼神瞬间被一种强烈的慌张占据,脸色也微微发白,仿佛某个深藏心底、绝不能触碰的秘密被骤然揭穿。
“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到他如此剧烈的反应,我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可能有些伤人的问题。
我抿了一口杯中残余的酒液,但感觉那点酒精带来的勇气远远不够。心一横,索性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借着那股酒劲,将话说了出来
“母亲她刚刚联系我了.......”
“凯琳女士?她外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现在还好吗?”
“她很好,蕾蒂阿姨陪着她。”
我顿了顿,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让布雷斯脸色骤变的话。
“母亲她收了个女儿,年龄似乎比我要大些,过几天她和我的那位新姐姐一起来奥斯塔盟。”
我没有告诉布雷斯我关于伊冬姐姐可能与安德莉卡姐姐有关的猜测,我不想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生怕期待落空后他会更加失望。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布雷斯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
“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声音也陡然拔高,引得远处有几人侧目。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一定是误会了!他以为母亲她们是单方面遗忘了安德莉卡姐姐,甚至开始新的生活,为此替姐姐感到不值得。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急切地找补道
“布雷斯!你冷静点!听我说完!母亲她........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她从未再外人面前揭露我的身份,但我很清楚,她一定知道真相。她或许.......或许真的是因为太想念姐姐了,才需要精神寄托。”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
“是这样吗?”
雷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但他眼中的怒火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痛苦和理解的复杂情绪。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涩。
“是啊.........或许正是因为太想了,所以才......”
他颓然地靠回椅背,目光望向喧嚣的人群。那紧绷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但至少,那失控的怒火被暂时按捺住了。
“安.......安德莉卡.......”
“嗯?”
“她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说完,他像是不再愿意和我多说,步伐有些慌张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