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脚步声如紧张的心跳一般急促而混乱,在癫都的暗巷中回荡。
零本人却不受控制地讲着尴尬的冷笑话:“我的AI助手说它能预测未来,我让它预测我的表演,它说100%会摔跤!”话音刚落,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倒在地,虽然她赶紧爬起来,但是却又抬头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喘息和恐惧。
碎颅客植入的小丑病毒如寄生虫一般缠绕着她的神经,每隔几分钟就发作一次,让她在生死逃亡中显得荒诞可笑。
螺丝紧跟在零的身后,他的义体冒着淡淡的烟,头上的数据线如触手一般晃荡:“丫头,别停!新视界集团的追兵还在后头!”零大声回应:“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我也不想摔跤!”
螺丝提醒零:“我刚给你的脑中装了一个脑波增幅器,用它来放大弦,即使很远都能干扰他们!”零点点头,但脑海中却卷起风暴:“这记忆,这病毒,究竟是碎颅客的礼物,亦或是诅咒?与之融合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却也让我越像小丑,在笑容背后是泪水。事故让我本就破碎空虚,现在更是塞满了别人的疯狂。变强大,但代价是理智,我还能撑多久?”
零决定不再想这一切,往自己的手臂上打入一支抑制剂。
从自己亲爱的小窝逃亡出来已有整整三天,自黑市的狂欢和碎颅客的初次交锋后,新视界集团的网便如蛛丝一般收紧。
新视界集团的AI“全景监狱长”无处不在。它通过公共系统追踪,一旦发现猎物便释放干扰程序,让零的义眼出现无数尖叫的鬼脸,同时投放土味歌曲洗脑攻击:“加入忆颠,快乐永存!”,旋律回荡在耳边,并强制注入无限加班的快感直到过劳崩溃。
若是换做普通人,可能早就崩溃了,可现在的零有了碎颅客的能力,拨动着自己的情绪弦抵挡压制着这些入侵。但这对于新视界来说并不是无用功,毕竟每次都会让零的融合加速,疲惫加剧,陷入挣扎。
“我是谁?零,还是碎颅客的容器?两年前的事故后,我是空白的零,现在却满载碎颅客的手术片段和他的全部痛楚。他的毁灭冲动如黑色的尖刺,刺进我的空虚灰雾。与人之间的情绪连接逐渐让我完整,却也让我害怕——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下一个碎颅客,给别人人格做手术的怪物?”
又一波追兵出现了:新视界集团的武装安保小队,装备有高级的认知扭曲场发射器,在空间中制造力场,让陷入其中的目标相信自己是一棵盆栽或者爱上街边的消防栓。零和螺丝藏在巷角,可自己的义眼却再度闪烁故障冒出鬼影,扭曲的赛博幽灵嘲笑着她的分裂。
她看到追兵间的显眼的仇恨之刺——他们并不团结,互相猜忌,队长对下属的轻蔑如荆棘般缠绕。零的内心犹豫了:“拨动他们,会让我更像碎颅客吗?那个怪物操控别人的人格,我现在也操控人心。两年前的事故,新视界集团抹除了我的记忆,现在轮到我抹除他们的意志?这是复仇,还是堕落?”
但生存的本能还是盖过了道德,危机之下,零拨动情绪弦,进行反向的“人格手术”:追击部队的队长突然在街头即兴跳起了芭蕾舞,旋转着踢飞自己的枪。“天鹅湖,旋转,永恒的舞!”他唱着歌,下属们都愣住了,枪口颤抖。
零和螺丝趁乱逃脱,但零的内心依旧刺痛:“我操控了他们,就像新视界集团操控我。融合使我强大,但也变得污秽。每次使用能力都让我更远离过去的零——那个只为了求生的数据拾荒者。”
螺丝却不以为然,他大笑:“丫头,你太有创造力了,你肯定不会成为碎颅客那样的怪物,待会试下认知扭曲?”
零点头,脑海中依旧在闪回碎颅客的手术室:受害者眼神空洞,变成白痴了都依然不断低语“忆颠,好……”零摇头:“我不会像碎颅客那样使用技能的,不至于那么……残忍,这是属于我的艺术。”
眼看人力无用,新视界集团派出了安保无人机群,如蜂群一般嗡嗡吼叫着袭来,用红色激光扫描着巷道。零心中的怒火突然溢出,就是它们捣乱导致她陷入如今的惨状。
好巧不巧,螺丝刚好给零又戴上一个外置的脑波增幅器——一个用各式零件组装而成的头盔,跟着滴滴声激活。零自身散发的愤怒情绪弦瞬间化作了实体的触手,像一条条荧光鞭子般从空气中延伸而出,触感冰冷却又充满活力。
零奋力一挥,触手缠住数架无人机并将它们狠狠地摔在地上,但这只是物理层面。触手所到之处皆释放出认知扭曲病毒,侵入附近的无人机让它们将彼此视作敌人。于是一场惨烈的自相残杀爆发了:无人机互相射击,激光交织,碎片如雨一般从天而落,砸在地面溅起无数火花。
她慢慢收回触手,喘息着说:“解决了。但这些活生生的触手,拨动它们时我能感受到清晰的痛楚,是来自机器的痛吗?意识融合让我连接了一切,却也让我承受了一切,这就是碎颅客所面对的世界吗?空虚本是我的保护,现在却成为了负担。”
零的内心挣扎越发严重了,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被记忆所困扰。零发现了不同于碎颅客那狂暴的记忆,而是被埋在深处的属于自己的被抹掉悲剧的记忆。
她看见了贫民窟的窝棚,一对夫妻,似乎是新视界集团的低端劳工,负责测试脑洞贴片。白光刺眼,一个女人抱着她:“忆颠会让你快乐。”话音刚落,黄底的黑色感叹号警告标志出现在眼前,一切瞬间如玻璃被击中,化作无数数据碎片,一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这数据瀑布中。
零喃喃道:“他们抹除掉了我,但现在我却融合了其他人,孤独而又强大。螺丝,你懂吗?”螺丝敲打着脑袋:“丫头,稳定是毒药,混乱是真理!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必须活出真正的自己,我们是行走的混乱!”
深夜,他们找到一个废弃的仓库躲藏,零再度使用抑制剂,却没有任何改变,情绪弦仍然如鞭子一般抽打着她的意识——药效在减弱,她出现了抗药性。
零再度拨动自己内心的弦,看到茫茫的黑雾——空虚扩大了,还混杂着碎颅客的黑刺。“如果完全融合了,我是会消失,还是会变成怪物?过去的零会厌恶以后的我吗?”
这一次的睡梦中,零竟看到了碎颅客的过去:一位反抗新视界集团垄断的天才黑客,忆颠云盘第一次病毒入侵就是他的杰作。可惜他只是瘦弱的黑客,被捕入狱,遭到非人的虐待,作为忆颠云盘的试验品,人格反复格式化,碎成无数碎片。为了稳定他的状态,新视界集团给他上了枷锁,植入了忠诚模块,让他来给别的试验品做人格手术,24小时工作不得休息,饱受折磨。“我是谁?反抗者,还是兵器?”碎颅客的思绪如镜子般反射出零的空虚。
“我们是一样的,”零从梦中惊醒,“受害者。融合不是礼物,而是诅咒。可恨者必有可怜之处。”
零摇醒尚在沉睡中的螺丝:“螺丝,我感觉我的脑子分裂成了两半,一边像碎颅客,想毁灭一切;另一边像过去的我,只想逃避。我该如何平衡?每次拨动情绪弦,我都能感受到他人的痛——爱、恨、恐惧,如潮水一般淹没我的灰雾。”
被弄醒的螺丝很明显神志不清,他又像之前一样高声唱歌:“丫头,你是艺术家!用这个画笔画出自由的图案吧!”零摇摇头:“艺术?这是痛苦。这一切让我完整,却也让我破碎。”
事实证明叫醒螺丝是正确的,“全景监狱长”找到了他们,并且名副其实真正的全景:两人藏身的仓库周围投射出无数3D投影,全部是零的身影,零的过去——垃圾瀑布的翻找,黑市的暴走与狂欢,奔跑与逃亡,伴随着它钟爱的土味歌曲:“让我们一起摇摆!”
零的脑中也随之响起旋律,身体也随着音调不由自主地扭动,脚步如舞蹈般失控。“不要抵抗,零,加入新视界,获得完整的自己。”监狱长的声音层层叠加,混杂着恐怖的奸笑。
零迅速使用碎颅客的黑客技能反制:“完整?刚刚才想抹除我,现在又想洗脑我?融合让我强大,成为反抗者,即使灰雾中黑刺生长,吞没我。”
她随即拿出增幅器再度放大了弦,触手实体化,挥动,猛地砸碎四周的投影,伴随着尖叫声,碎片化作数据雨落下,全景监狱长的影响也随之消失。
可一阵剧痛冲击零的大脑使她痛苦跪地,泪水从真眼滑落:“可恶,虽然解决了,但每次战斗都会让人格融合进一步恶化。心里的空虚本来就是洞,现在更是塞满了荆棘。”螺丝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丫头,坚持!我们暴露了,得继续转移阵地!”
剧痛不是没有原因的,站稳脚跟的零突然意识到那是她的脑洞贴片正在从云端下载记忆,一份数个月前,她自己备份的,再平凡不过的记忆。简单的旋律,重复的鼓点,舞蹈的脚步,肢体的动作——是自己路过街头时听到看到的广场舞曲的片段。
潜意识中,这一份广场舞曲的记忆与碎颅客的记忆相融,原本是零上传到忆颠的碎片,竟然开始变异并进化——代码如病毒般扭曲重组,生成了一个零从未见过的文件,伴随着一个名词出现在她的脑中——核弹。
这就是碎颅客提到的那个“核弹”,一个可以绕开所有系统防御,强制激活人类脑中最原始冲动的终极武器。
轻轻拨动身旁螺丝的情绪弦,零注入少许程序片段,螺丝便突然鬼畜般跳起舞来,机械地踢脚,同时伴随着手臂扭动:“丫头,你竟然突破了我最强的系统防御!根本停不下跳舞!”
零赶紧切断连接,惊讶不已,望着停下瘫坐在地上的螺丝。“这感觉可和之前所有的操控不同!”螺丝发出惊叹。
“这就是碎颅客的核武器!能够无视一切物理或者电子屏蔽防御,强行控制任何人!”零喘息着解释,“碎颅客天才的反抗人格将这个武器植入并隐藏在了最底层的数据流中,只有最平凡的幸福记忆才能激活它!”
而杀手碎颅客的任务就是找到并销毁它,可他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这东西远在天边,近在咫尺!怪不得黑市深处的人会需要这份记忆!
零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核弹的密钥在我脑中,现在我有对抗新视界乃至整个癫都的终极武器。可是,使用了它,我不就和新视界一样了吗?洗脑他人,抹除自由。之前的黑市狂欢不过是快乐的溢出,但这个广场舞神曲可是强制剥夺意志的核武器!”
螺丝哈哈大笑:“太棒了,丫头!如果我们将这个核弹植入癫都系统引爆,让全城的人都跳广场舞,就可以制造混乱,逃出生天了!”
“可代价呢?”零反驳说,“是人性,我抹除别人的意志,不就和新视界集团抹除我一样了?”最初的融合,记忆结晶进入接口时,零在抽搐中可以很确切感受到碎颅客的痛。“内心的空虚会永远存在,而我会成为下一个怪物,一定会记恨一生。”
螺丝敲敲自己的头:“那不如直接把这个武器交给新视界换取赦免?拜托,投降可等于背叛,跪下给他人舔鞋?你的内心空虚也不会获得填补。”
“我们再度发动狂欢吧,”零顿了顿,握紧拳头,“用这个核弹和碎颅客的技能,直接去新视界总部,杀入忆颠云盘的记忆蜂巢!”
螺丝瞪大了眼,惊喜万分:“这才是我认识的丫头!即使风险大到失败就是死,即使背负痛苦,也会选择最癫狂的道路!”
“问题不大,最多疯掉。”零回答,“这是我的方式——在混乱中追求自由。选择拯救,而不是毁灭。选择填补空虚,而不是抹除一切。”
刚商讨完毕,两人所要面对的第一阻碍就盛大登场了——碎颅客追踪着核弹的讯号来到,出现在仓库的入口。他的状态崩坏不稳定,金属骨骼液态流动,独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伪装层反复在冷酷杀手和卡通兔子之间切换。
“小丫头,交出核弹,否则我就给你做人格手术!”碎颅客上一秒刚发出威胁,下一秒就突然跪地大哭;“为什么……香菜披萨……好恶心……”
“碎颅客!”零大吼,同时发动增幅器实体化的情绪触手将碎颅客锁在地面,连接他的意识,深入他的脑波,宛如进入一座镜子迷宫。
零真正窥探到了碎颅客的痛苦:新视界的人格格式化实验室,枷锁束缚身体,电击抹除人格,并一次次重塑。“反抗……抹除……忠诚……”和零的空虚不同,碎颅客的思想不断循环。
“我们都一样是受害者,”零低语喃喃,“你承受苦痛,我承受空虚。”
零一步步缓慢地朝跪倒在地动弹不得的碎颅客走去,感受他内心扭曲的忠诚,试图唤醒他内心深处那个原本的他:“你不一样,你是人,是反抗者,不是奴隶。”
能听到,能听到碎颅客那个内心深处残存的人格在低语,声音如金属颤动。
现在,我需要一个导火索,零开始将自己的故事传输给碎颅客:垃圾瀑布的求生生活,黑市的欢乐,以及融合的痛苦。
“我曾经是零,缺失了大部分的人生,不完整。可现在,我有选择:毁灭、投降,或是创造新的道路。”泪水从零的眼中滑落,“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前行吧,碎颅客。”
“我的忠诚……”碎颅客动摇了,他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的真实的自己此刻终于浮上水面,但仍需最后一步。
零拨动碎颅客的弦,注入一丝独属于她的,谁也无法夺走的,荒诞却又无比重要的乐观:“一起疯狂。”
碎颅客的独眼不再闪烁,取而代之的,是清晰明了的坚定目光:“……好,小丫头。”于是,小队来到了三个人。
融合不是诅咒,而是新生。癫都的霓虹下,真正的狂欢,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