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初的眉梢，极轻地跳了一下。
这不光是因为对方轻易化解了她的攻击。
更是因为她为了护住身后那几个碍事的家伙，不得不硬生生抗下自己返还的全力一击。
自己打自己。
没有比这更令人火大的体验了。
她侧过头，冰冷的视线像淬了寒毒的刀锋，刮过身后惊魂未定的三人。
“还要我请你们滚远点吗？”
夏琳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烧红的炭，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她攥紧拳头，拉着同样脸色煞白的林清雪和白晓晓，狼狈地向后方退去。
清除了视野里的障碍，苏若初的眼神终于彻底沉淀下来，再无一丝杂质。
她身形骤然虚化，化作一道金色鬼影，在这片被扭曲的废墟中高速穿梭，试图撕开对方能力的帷幕。
然而，她快，那片空间的变化更快。
她脚下的地面会毫无预兆地化作流沙，前方的钢筋墙壁会像活物般横移挡路，就连头顶的天空，都会冷不丁地“掉”下一块空间断层，逼得她不得不狼狈折向。
就像一只被无形之手关在玻璃瓶里，肆意戏耍的困兽。
追不上，打不着，甩不掉。
出道以来，苏若初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这份棘手，无关力量，而是一种近乎全知的洞察。
她的战斗习惯，她的技能组合，甚至她下一步的思考……对方似乎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那少女空灵又带着几分病态愉悦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
“垠心姐姐，你还是老样子呢。”
“遇到难缠的对手，总喜欢绕着圈子试探，想把所有的情报都分析透彻再动手。”
“可是啊……”
少女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苏若初高速移动的路径前方，两人相距不过三米。
她歪着头，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纯粹的紫色眼瞳里，清晰倒映出苏若ন্তর那张冰封般的脸。
“你忘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呀。”
“你的秘密，你的弱点，你的全部……”
少女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嘴唇，脸上绽开一个痴迷到扭曲的笑容。
“你的全部，我都知道呢。”
这句天真烂漫的宣告，让整个战场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
刚刚退到安全距离的夏琳三人，听到这句话立马竖起耳朵偷听。
不管是垠心的秘密还是弱点，会说就多说点！
苏若初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中央，任由那被污染的狂风吹动她的黑发。
麻烦。
真的麻烦。
她厌恶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尤其是被一个藏头露尾的陌生敌人。
不过……
苏若初的内心深处，那份被规则压抑已久的破坏欲，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升起了一丝奇异的、近乎战栗的兴奋。
把对方自以为是的“全知”，变成其坠入地狱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这个游戏，好像……变得更有趣了。
“孩子们听好了。”
苏若初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被戏耍得团团转的人不是她。
“你想做什么？”夏琳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不解。
“闭嘴，听着。”
苏若初的呵斥简单粗暴。
“接下来的计划，只说一遍。”
“我当诱饵。”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连电流声都消失了。
足足三秒后，夏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疯了！她能看穿你所有的动作！你去当诱饵？那不是白给吗！”
“反对。”林清雪的声音紧随其后，言简意赅，“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她会预判你的预判，这是无解的死循环。”
“若初姐姐……”白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要，太危险了……”
苏若初完全无视了她们的反应。
“她了解的，是管理局那个完美、精准，不会犯任何错误的战斗机器，‘垠心’。”
“所以，我就给她一个‘错误’。”
苏若初顿了顿，补全了她的计划，字字如冰。
“一个她最想看到，也最无法抗拒的‘机会’。”
“夏琳，在我失误的瞬间，用你最强的火力覆盖我左侧三十米范围，不需要精准，只需要范围和声势。”
“林清雪，在夏琳攻击的同时，冻结她后方所有可能的空间跳跃路径。”
“白晓晓，随时准备最高强度的治愈术式，目标是我。”
“夜莺，算了，我来监控整个区域的空间褶皱频率，在她出手的瞬间，报出她的精确坐标。”
一条条指令清晰无比，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可是……”夏琳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
苏若初直接打断了她。
安排完这一切，她切换了通讯频道。
“冷月。”
通讯器那头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片刻后，冷月那清冽如雪的声音响起。
“我在。”
“我要你，动用‘天眼’系统，锁定我这里的空间参数。在我下令的瞬间，对我进行一次无差别的大功率魔力干扰。”
指挥室内，冷月握着通讯器的手骤然收紧。
天眼系统，管理局的最高监控系统，拥有强行干扰局部区域魔力规则的能力。
但这种干扰是无差别的，意味着身处其中的苏若初，同样会受到致命影响，甚至可能导致魔力回路永久性损伤。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
用自己做诱饵，用队友做掩护，再让上司对自己进行“攻击”。
“理由。”许久，冷月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苏若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魔女。
“我想看看，我们通城分局的最高指挥官，会不会为了我，亲手打破她最引以为傲的原则。”
她就是在逼她。
逼这个亲手将自己下放的女人，再一次，为自己破例。
通讯器那头，是一阵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久到夏琳等人都以为通讯已经中断。
“……许可。”
冷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与颤抖。
“注意安全。”
“呵。”
苏若初轻笑一声，切断了通讯。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爆鸣，像是沉睡的凶兽正在苏醒。
好了，观众就位，演员也准备好了。
是时候，开演了。
“几位姐姐，商量完了吗？”
对面的白裙少女歪着头，依旧是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那么，游戏继续咯。”
苏若初的身影再次消失。
这一次，她的攻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更加迅捷！
赤色的流光在扭曲的废墟中穿梭，带起一道道致命的残影。她不再进行任何试探，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每一次移动都踩在极限之上。
她将“垠心”这个角色，扮演到了极致。
一个因为被看穿而恼羞成怒，不顾一切想要扳回一城的，完美的战斗机器。
地面时而化作沼泽，时而被折叠成高墙。
但苏若，初总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在毫厘之间闪避开来，然后发动更凌厉的反击。
她的魔力在疯狂消耗，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这一切，都通过无处不在的空间波动，清晰地传递给了那个白裙少女。
少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对，就是这样。
挣扎吧，愤怒吧。
把你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然后，在我早已写好的剧本里，狼狈不堪地落败。
“姐姐，你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哦。”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苏若初没有回答，只是攻势更加疯狂。
她掌心的魔力炮一次又一次轰出，却又一次又一次被扭曲的空间吞噬或转移，在远离战场的区域炸开一团团绚烂的烟火。
辉光小队的三人，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在她们的视角里，苏若初完全落入了下风，正在做着无望的困兽之斗。
夏琳的手心已经凝聚起一团极不稳定的火焰，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冲出去。
“别动！”林清雪一把按住她，声音比寒冰更冷，“相信她！”
就在这时，苏若初在一次极限的侧身闪避后，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进行了一次高速追击！
她的身体化作一道笔直的赤色长虹，撕裂了扭曲的空间，朝着少女的本体直冲而去！
这是孤注一掷的冲锋。
也是最愚蠢的战术。
少女嘴角的弧度，咧到了最大。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然而，就在苏若初即将冲到她面前的瞬间。
那道璀璨的赤色流光，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环绕在她周身的魔力护盾，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能量波动紊乱。
一个完美的，致命的破绽。
就像深海的鲨鱼嗅到了百里之外的一滴血。
这个机会，第二魔女绝不会放过！
“就是现在！”
苏若初的尖叫在通讯频道里炸响。
“后方，零距离！”
少女的身影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空间在她身后折叠。
一只凝聚着足以洞穿A级防御屏障的黑暗能量利爪，从虚空中探出，无声无息，直刺苏若初毫无防备的后心！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
辉光小队三人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跳。
夏琳甚至忘记了苏若初的命令，失声喊了出来。
“坏女人小心！”
白晓晓的脸上一片煞白，双腿一软，几乎要昏厥过去。
林清雪的手指死死扣进地面，指甲崩裂渗出血丝也毫无所觉。
完了。
这个距离，这个时机，这个角度，神也救不了她。
然而，背对着致命攻击的苏若初，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
她的内心，甚至还在悠闲地吐槽。
终于上钩了啊，戴兜帽的小妹妹。
姐姐为你准备的这份惊喜大礼，可千万要好好收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