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发出的嗡鸣声,像极了那个夏夜天台上,那台老旧空调外机的震动声。那时候的夏琳还不是令魔物闻风丧胆的“离火”,只是个刚觉醒不久、因为控制不好力量烧毁了自家半个厨房的愣头青。
她抱着膝盖坐在天台边缘,看着脚下万家灯火,满脑子都是那个把酒瓶砸向母亲的男人的脸,以及自己掌心失控窜出的火苗。她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和那个男人流着一样的血,早晚也会变成只会施暴的垃圾。
“怎么,在这儿给月亮当保镖呢?”
声音很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夏琳没回头,胡乱抹了一把脸,把头埋得更低,像只受伤的小兽般低吼:“滚远点!少来看我笑话!”
来人没生气,反而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易拉罐拉环崩开的脆响过后,一只冰凉的北冰洋贴在了夏琳滚烫的脸颊上。
“给,降降温。再皱眉,以后变身可就不漂亮了。”
晨曦前辈,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白金色战裙,被所有人视为“完美标杆”的家伙,此刻却毫无形象地盘着腿,手里晃着半罐汽水。她没穿制服,简单的白T恤被晚风吹得鼓起,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就挂着那枚刻着鸢尾花的吊坠。
夏琳打开那只手,恶狠狠地瞪过去:“谁稀罕漂亮!我有力量,我要把那些渣滓都烧光!”
“烧光之后呢?”晨曦仰头灌了一口汽水,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像话,“把自己也烧成灰?”
夏琳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晨曦伸手,在她乱糟糟的红发上揉了一把。那只手很暖,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我也恨过。”晨曦看着远处的霓虹,声音有些飘忽,“但后来我发现,火除了毁灭,还能照明。夏琳,别让恨意把你吞了,那样你就真的输给对手了。”
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鸢尾花吊坠,眼神里透着早已在那时就已注定的向往。
“再坚持一下。等攒够了功勋,我就申请退休。听说后勤部那个呆头呆脑的数据分析员暗恋我很久了,我打算给他个机会。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就在那个带花园的小教堂,记得穿裙子,别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
那晚的风很热,晨曦的眼睛很亮。
可夏琳没想到再相遇却是在冰冷的江城。
“骗子……”
现实的寒意瞬间回笼。夏琳死死抓着真皮沙发的扶手,指甲崩断,鲜血渗进皮质里,染出一朵暗红的花。
这就是所谓的“体面”?
这就是那个带花园的小教堂?
那个说着要结婚生子、要过普通人日子的女人,现在只剩下一颗被剥离出来的核心,像块死肉一样摆在拍卖台上,供这群戴着面具的蛆虫评头论足!
周围的黑袍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贪婪的视线在光球上以此刮过,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成色。
墨以笙站在祭坛旁,手指隔空描摹着那颗光球的轮廓,“代号‘晨曦’,本名林婉。三年前江城分局的最强战力,无数新人的偶像。她在22岁生日那天提交了退役申请,理由是魔力衰退,渴望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多么完美的履历,多么感人的结局。”
墨以笙嗤笑一声,手指猛地收紧。
那颗光球像是感应到了痛苦,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凄厉的嗡鸣,好似灵魂在尖叫。
“闭嘴!”夏琳眼眶通红,掌心燃起一团烈火,“把它放下!”
“别急着动手,听完故事。”苏若初伸出一只手,按住夏琳即将暴走的肩膀。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座山压得夏琳动弹不得,“让她说完。”
墨以笙赞许地看了一眼苏若初,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张幽蓝色的全息档案在空气中展开,上面盖着刺眼的红色电子印章。
“这是原本的‘魔力核心回收处理单’。”墨以笙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念情诗,“林婉并没有去结婚,也没有生子。她在签下退役书的那个下午,就被送进了地下三层的‘再处理中心’。”
“肉体因长期承载过载魔力而朽坏,被判定为无回收价值的废料,执行了……净化程序。”
“而这颗核心,因为纯度极高,被剥离出来,评级为‘特级燃料’。”
全场一片死寂,只有投影上那鲜红的“执行完毕”印章显得格外刺眼。
夏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她认识那个印章,也认识下面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那是她们敬重的长辈之一,是教导她们“守护人类”的领路人。
墨以笙转过身,背对着那颗还在跳动的核心,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满场的罪恶。
“批准这份‘拆解令’的人,正是,”
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种孩童般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现任泛人类文明圈魔力灾害对策局内务部调查科——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