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离开后，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雷蒙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空落。小家伙吵是吵了点，但那份纯粹的活力和好奇心，像一道光，照亮了这间冰冷的囚室。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合时宜的感伤，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新送来的东西上——几块质地不同的金属片、一小盒基础刻刀、甚至还有一小瓶低阶魔力墨水。
这是他用那块石板“研究成果”换来的第一批“研究经费”。
虽然寒酸，但至少是专业的工具。
他拿起刻刀，指尖传来久违的、属于工匠的踏实感。终于不用再用骨头和石粉将就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和那首该死的情诗较劲。虽然艾莉娜丝对此嗤之以鼻，但古老的文字本身就蕴含信息，或许能从中找出关于那个时代魔法技艺的蛛丝马迹。
刚坐下没多久，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不是艾拉的轻快，也不是守卫的沉重。
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绝对权威和压迫感的高跟鞋声。
雷蒙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又来干什么？检查保姆工作？还是对那首情诗有了新的嘲笑？
门被推开，艾莉娜丝站在门口，神情依旧冷冽，但似乎……没有那么重的杀气了。她手里没拿鞭子，也没拿任何看起来像是刑具的东西。
反而端着一个银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肉羹，香气比之前那种粗糙伙食浓郁得多，旁边甚至配着一小碟看起来像是蜜饯的水果和一杯清澈的液体。
雷蒙愣住了，警惕地看着她，没敢动。
“吃。”艾莉娜丝把托盘放在床边唯一一张小石桌上，言简意赅。
“……为什么？”雷蒙没忍住，问出了口。这突然的“优待”让他心里发毛。
艾莉娜丝瞥了他一眼，淡金色的竖瞳里看不出情绪：“艾拉今天很开心。”
就因为这？
雷蒙更加困惑。陪她女儿玩一个小时，就能换来美食奖励？这不像她的风格。
“她很少……对陌生事物这么感兴趣。”艾莉娜丝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雷蒙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无奈的波动，“保持下去。”
雷蒙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给他的奖励。这是给能让她女儿开心的“工具”的维护和投资。
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冷却下去。他沉默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端起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肉羹的味道果然比之前好上太多，肉质鲜嫩，汤汁浓郁，还加入了某种不知名的香料。蜜饯甜而不腻，那杯液体也不是清水，而是某种能轻微恢复精神力的温和药茶。
他吃得很快，尽量不去品味这份“赏赐”背后的含义。
艾莉娜丝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吃，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进食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沉默而诡异的氛围。
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勺。
艾莉娜丝才再次开口，目光落在他放在一旁的情诗和那些新工具上。
“所以，那首酸诗，”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讽，“研究出什么了？”
雷蒙擦擦嘴，谨慎地回答：“词汇和语法很古老，但韵律结构特殊，可能隐藏了某种加密信息。我需要时间……”
“浪费时间。”艾莉娜丝打断他，但这次却没有太多怒意，反而像是陈述一个事实，“龙族的浪漫主义总是毫无意义且效率低下。”
她转身似乎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住，背对着他，突然问了一句。
“艾拉今天……都问了些什么？”
雷蒙怔了怔，如实回答：“问了星星，问了外面的世界，问了很多……亮晶晶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吃。”
门口的身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哼声传来。
“以后她问什么，如实答。不用哄骗。”
“……是。”
艾莉娜丝没有再说话，抬脚离开了。
雷蒙坐在原地，看着空了的托盘，又看了看手里的刻刀和情诗，心情复杂。
工具。棋子。保姆。
他的身份似乎越来越多了，但俘虏的本质从未改变。
只是……
他拿起那卷龙皮纸，指尖拂过古老的文字。
刚才艾莉娜丝离开时，通过灵魂链接传来的情绪，除了惯有的冰冷和平静，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
怅然？
她在怅然什么？
雷蒙皱起眉，看着窗外龙巢永恒不变的昏暗天空。
这座龙巢，这位女王，这个小龙女……
似乎都藏着比他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而他自己，好像正被无形地卷入更深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