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顺着凯莉宿舍的木窗棂往下淌,在窗台积成细流,映着窗外士兵肩甲上的银翼徽章——那是亚赛雅的专属卫队“白翼卫”,每枚徽章内侧都刻着隐秘的星纹,不是亲信绝无可能佩戴。守尔希坐在壁炉旁的木椅上,正用凯莉围裙的边角擦小菜刀,刀刃上的血痂被蹭掉时,他动作轻得像在处理教堂的银器,没有半分慌乱。
亚赛雅站在壁炉对面,白金色长风衣的水滴落在青砖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她没先说话,而是抬手敲了敲壁炉左侧的砖缝——三短一长,是卡塞尔家族的密语,意为“周围安全,可谈密事”。守尔希擦刀的手顿了顿,回敲了两短,是父亲教他的“已知晓,请讲”。一旁的凯莉攥着围裙的手松了松,她终于明白,这孩子早不是需要她护着的小不点,他藏着的秘密,比教堂的典籍还深。
“刀是老嬷嬷给你的,刃薄,适合切蘑菇。”亚赛雅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三人能听见,尾音裹着壁炉的柴火味,却没半分暖意。她从风衣内侧摸出块深灰丝帕,边角的金线羽翼纹在火光下闪了闪——那是教宗私用的标识,针脚里还藏着微型密信格,凯莉在梵蒂冈的典籍里见过。亚赛雅没递过去,而是将帕子铺在桌上,指尖划过帕角时,露出腕上银链的链扣——刻着“阿瑟”二字,是守尔希父亲的名字。
守尔希放下刀,指尖在刀柄的木纹上摩挲了两下——那是他自己刻的小太阳,给艾莉娅看的。“您是亚赛雅教宗,”他语气平稳,没有疑问,“白翼卫的徽章,我在父亲的旧画册里见过。”他抬眼时,黑眸里没有孩童的怯意,只有冷静的审视,“您找我,不是为了匹克斯的事,是为了艾莉娅,或者说,为了卡塞尔的血脉。”
亚赛雅挑了挑眉,这孩子比她想的更敏锐。她走到窗边,假装整理风衣,实则检查了窗棂的插销——内侧缠着细铜丝,是白翼卫提前布置的,只要有人在外偷听,铜丝就会发出细微的声响。确认无误后,她才转过身:“圣法会的眼线已经在岛上了,三个,藏在码头的酒馆和教堂的杂物间,还有一个,是匹克斯父亲的远房亲戚。”
“他们要抓艾莉娅,因为她是纯血。”守尔希接话,语气没起伏,却攥紧了衣角——他早发现不对劲,最近总有人在木屋附近徘徊,艾莉娅捡的枫叶里,还夹过一张画着黑眼孩童的纸条。“父亲当年逃到这里,就是为了躲圣法会?”
亚赛雅点头,从风衣内袋摸出个小铜盒,打开后,里面是枚铜片,刻着“霍”字,边缘有三道浅痕——是老霍普的标识,父亲当年的贴身管家,右手虎口处有同样的刀疤。“你父亲发现圣法会要拿纯血后裔做‘核心容器’,偷了暗核碎片逃出来,却被赤焰裁决者诬陷成叛徒。”她把铜盒推过去,“老霍普已经在木碧莱雅城堡等着了,他会照顾艾莉娅,每天给她苹果糖,教她画画——只有他,我信得过。”
守尔希拿起铜片,指尖蹭过那三道浅痕,突然问:“暗核碎片在我这,父亲的怀表里。”他没说“藏在床板下”,也没说“怕被人发现”,只是平铺直叙,像在汇报一件寻常事,“激活‘黑羽’需要它,对吗?”
亚赛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黑羽’是你父亲的天驱者,只有卡塞尔的血脉能激活。你跟我去亚路撒冷,不是当我的剑,是为了让圣法会投鼠忌器——他们抓不到你,就不敢动艾莉娅。”她顿了顿,补充道,“白翼卫会护送你,船上的水手都是自己人,但要防着内奸——圣法会在教宗府也安了眼线,这次来,我只带了五个亲信。”
守尔希沉默了几秒,不是犹豫,是在盘算。他想起艾莉娅昨天还说“哥哥,我想种一棵枫树在院子里”,想起妹妹怕打雷,却总说“有哥哥在,我不怕”。他不能让妹妹变成“容器”,也不能让父亲的冤屈石沉大海。“明天五点,码头老枫树下。”他抬起头,黑眸里没有情绪,“我去跟艾莉娅说,就说我去亚路撒冷读书,三个月后回来给她带巧克力。”
“不用你说。”亚赛雅从帕子里摸出张纸条,上面是凯莉的字迹,写着“艾莉娅我来哄,你放心”,“凯莉会把她带到老嬷嬷家,就说你临时被大主教选中,要提前出发。”她看向凯莉,“今晚辛苦你,盯着杂物间的眼线,别让他传消息。”
凯莉点头,她看着守尔希,突然觉得眼眶发酸——这孩子明明才九岁,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只留下冷静的外壳。可她没说什么,只是把一块苹果糖放在守尔希手里:“路上吃,老枫树下我埋了个布包,里面有件厚外套,夜里冷。”
守尔希接过糖,放进内袋,和铜片放在一起。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壁炉——柴火还在烧,映得屋里暖融融的,像他和艾莉娅住的小木屋。“我走了。”他语气平淡,却在出门前,又敲了敲壁炉的砖缝——两短一长,是“多谢,后会有期”。
回到木屋时,艾莉娅已经睡了,小手里攥着片枫叶,是早上他摘给她的。守尔希坐在床边,轻轻把苹果糖放在她枕头边,又从床板下摸出父亲的黄铜怀表——表壳上的“卡塞尔”在月光下闪着光,打开后,淡金色的暗核碎片映亮了表盘内侧的生日。他把亚赛雅给的铜片放进表盖,又把怀表贴在胸口,感受着表壳的温度,像父亲的手,轻轻按在他心上。
窗外,白翼卫的士兵正沿着木屋巡逻,靴底踩过落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守尔希知道,从明天起,“守尔希”就要留在米蒂亚尔岛的枫山里了,而他,要以米茄勒·卡塞尔的名字,去亚路撒冷,去抢回属于自己和妹妹的未来。他没有害怕,只有冷静的决心——像父亲教他的那样,“卡塞尔的人,遇事要沉住气,才能护住想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