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千秋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星律测试的时候表现出了这样的天赋，她对于「树木」的认知、模仿几乎是同批次学生中最慢的一个。
不是她不知道什么是「树」，她之前和言路一道参与解谜的时候，正是因为她日常的喜欢和积累，才能轻松通关。
而是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说来也奇怪，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文化课优秀的学生，都是非常沉静的人，即使是思维非常活跃的天才，在专心研究的时候也会全心沉浸，这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隋千秋在无数次挫败前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她在失败后也依旧能沉下心读书。
“可一棵树是不会读书的。”宁歌这样说着，少女依旧无法才她的眼中窥见什么情绪，她明明在注视她眼中却没有映出她的模样，“树在没有风的时候，便是静的，或者说在有风的时候也是静的，只是它的枝叶会被吹拂，根却不会。”
隋千秋避开她的视线，难免语带焦急：“老师，我是不是不适合学习星律…”
她在很小的时候确实只想着进入联科院，她不要去前线，她不要面对死亡。
但没等多久，她就知道了什么是「想要做」，什么是「要做」。
她是一个必须完成「要做」的事情的人。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宁歌没有回答，只是在反问她，“听到不适合你就可以不用学了吗？”
她从她的身前离开，隋千秋才得以抬起头看见窗外的几剪树影，西北的冬日也会有常绿之树吗？
“我……”她又垂下了头，就连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你想得到肯定，但一棵树不需要肯定，也听不见肯定，隋千秋，你的心太杂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测试中你的天赋会这么高，如果我有情绪的话，应该是失望。”
“对不起。”隋千秋知道自己不该说这句话，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都会说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宁歌轻笑一声：“你是对不起我，我为你推掉了一些会议，也没有抽时间去指点其他学生，不公平不公正不是一个院长应该做的事情。”
迎接了少女略带惊讶和更加惶恐的视线后，年长的女性长叹道：“千秋，你真不像棵树，你的眼中明明有团火在燃烧，你明明该像一把火将这个腐朽的世界烧掉，却要去做那苏生的幼芽，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母亲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很喜欢植物，我也很喜欢大树，我不想做一团火，我不想烧毁它们。”少女温柔地注视着窗外，却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做不会结束的故事。”
总有办法的，隋千秋闭上了眼睛，即使无法成为一棵树，也不能成为毁灭一切的火焰。
心中的这团火应该成为花朵，绽放在她的枝头。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学好了吗？”宁歌不为所动，平静又淡漠。
隋千秋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她微微垂着头：“我想请几天假，去静静心。”
“好。”
意料之中，院长没有一分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少女交上来的理论试卷总是满分，许多课程她都没有来上的必要。
她最要紧的还是去把自己的心找回来。
“谢谢院长，我回去就给您发个申请。”隋千秋长舒口气，她实际也是刚刚才想到自己能去哪里。
这是次「赌博」，她不确定自己这趟是会满载而归还是空手回来，但待在11院她什么都不会得到，看一千次树，她也是隋千秋。
宁歌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间，又回身看着她：“还有个进出申请，手续要齐全，这是在保护你自己。”
“好的。”
隋千秋如愿得到了「自由」的「期限」，与此同时，远方的最后一位「主角」也正要奔往他的「自由」。
许愁舟在离开前病倒了，在许遥单方面和尹馥阳谈完话后，他作为观众被完好地送了出去。
“再等几天吧，得走流程，而且最近不是过年么，总是有人能想办法回来的。”许遥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并没有安排他们立刻离开，“这里很缺人的，能来这里的人不想来，不想来的人却总是被放到这里。”
好吧，那就再做几天。
但这几天复几天的，许愁舟都不知道自己又多干了多少天的活，只知道他在那天晚上病倒了。
其实晚上还没事来着，他照常出去吃了饭，还感叹这家店真是越炒越好吃了。
不过第二天早上五点他就被腹部的剧痛和胸口的恶心唤醒了，昨天实在太累了，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丧尸一般办不完的客户和业务击倒了，他想再睡一会儿。
五点半，他实在躺不下去，掀开被子往楼下的厕所冲，刚到就吐了一地。
“…呕…”他一边清理吐出来的隔夜饭菜，一边想着自己是如何生了病。
回到楼上已是六点，他还能再躺半个小时。
睡吧睡吧，舒服了一点就该继续躺着，可刚躺下没多久，恶心的感觉复来，他这回来不及冲下去，只能在自己那狭小不怎么通水的厕所中吐了出来。
生理性的泪水让他的视线朦胧，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摸出手机，给尹馥阳发了个消息：“当班的人忽然生病了怎么办？”
“…得先把上面送来的物资箱接下，然后再去医院看看。”
可怜这个世界异能发达，看病却还要依靠科技，医院开的都是许愁舟见过的合成药。不过据说某条星律到后面是能用来治病，但它不会被用来治腹痛恶心。
“好的。”
昏昏沉沉地接完箱子，许愁舟向一同值班的叔叔打了个招呼，独自一人走在看病的路上。
他没在营业的时间上过街，才发现原来这偏远的地方在逢市的时候，也会有这么热闹的景象。
红色的、喜庆的东西被三三两两摆了出来，他走过的时候听见老板吹嘘这是多么昂贵多么罕见，在轻工业几乎停滞的当下，一盏红灯笼，确实很难得。
他又想吐了。
拿到药后，许愁舟坚持办完了上午的业务，而后在床上躺了一天。
“明天请一整天病假吧。”他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