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又一批的人类士兵涌向城门口，等到这些士兵集结完毕，辉光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将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彻底隔绝在了城外。
城墙上，身着铠甲的守军紧张地注视着城外那座魔族士兵的阵列。
魔族仅仅派出了不足百人，他们静静地站立在城外空旷的原野上，与辉光城头严阵以待的近两万人类军队形成了悬殊的对比。
人类军队中，大部分是紧握剑盾、枪矛的战士，他们的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决绝，以及一丝渺茫的希望。
命令通过旗语和传令官声嘶力竭的呐喊下达。
在一声声狂暴的怒吼中，几支装备最为精良的重甲骑兵，如同出鞘的利剑，从城门两侧的大门汹涌而出。
数百匹马的马蹄践踏大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锋锐的长枪平举，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那不足百人的魔族阵列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这数百名骑兵的怒吼震耳欲聋，但其中却夹杂了些许的惊恐，以及更多的不舍和悲壮。
因为这些发起冲锋的骑兵都很清楚，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回不来了。
这是人类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的战术，也是在面对魔族时唯一可能取得战果的战术——斩首！
集中最精锐的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垮魔族的阵型，目标直指那些能够释放大范围杀伤性魔法的魔族魔法使！
只要能够击杀或者重创他们，辉光城凭借坚固的城防和大魔导师遗留的防御法阵，就还能支撑到人类援军的到来！
“为了辉光！为了人类！”
数百名骑士悍不畏死的冲锋，城墙上和盘旋在空中的狮鹫骑士背上的魔法使们，也拼尽全力吟唱着攻击类魔法。
火球、风刃、冰锥如同雨点般朝着魔族阵型的后方倾泻而下，试图压制和干扰对方的魔法使，为骑兵的冲锋创造机会。
然而，面对人类这倾尽全力的攻势，魔族的反应简单而高效。
十几名魔族战士越众而出，他们身上猛地腾起浓郁的黑气，那黑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他们的躯体。
下一刻，这些魔族战士竟四肢着地，如同真正的嗜血凶兽，以一种远超战马的速度，悍然迎向那群冲过来的人类骑兵！
他们的姿态扭曲而迅猛，带着一种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野性。
两者接触的瞬间，没有预想中骑兵撞碎阵线的轰鸣，只有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短促的惨嚎。
魔族战士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轻易地撕开了人类骑兵看似坚固的阵型。他们的利爪轻易地撕裂了厚重的铠甲，他们的力量直接将战马连同骑士一起撞飞、撕碎！
一个照面，人类最精锐的骑兵便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几乎在同一时间，魔族阵型后方，那几个一直静立不动的魔族魔法使也出手了。
他们甚至没有吟唱冗长的咒语，只是简单地抬起了手。
暗紫色的毁灭性能量束、腐蚀性的酸液球、凭空生成的巨大骨矛……种种威力远超人类魔法的攻击，精准地越过前方厮杀的战士，狠狠地砸在了人类后续跟进的步兵方阵和城墙上的守军之中！
轰隆隆——！
爆炸声接连响起，人类的阵线瞬间被炸出数个巨大的缺口，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与碎石四处飞溅。
坚固的城墙也被魔法的余波撼动，铭刻在其上的防御符文剧烈闪烁，勉强抵挡住了直接的破坏，但光芒明显黯淡了一丝。
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在个体质量的巨大鸿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战斗几乎在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结束，人类军队溃不成军。
唯有少数实力强悍的人类军官和魔法使，在极度的震惊和悲愤中保持了冷静。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组织起零星的抵抗，边战边退，用生命为更多的士兵撤回城内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令人意外的是，魔族在取得压倒性胜利后，并没有乘胜追击，一举冲入城内。只是停留在原地，任由那些残存的人类士兵狼狈地逃回。
他们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魔族的魔法使们再次举起手，一道道强大的远程魔法开始持续不断地轰击在辉光城的城墙以及那层无形的防御魔法护罩上。
在没有了人类士兵和魔法使的阻拦后，这些魔族魔法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施展魔法，用持续不断的攻击魔法，磨灭那位早已逝去的人类大魔导师留下的守护力量。
只要这层乌龟壳被打破，辉光城将再无险可守。
城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首战即溃，而且败得如此彻底，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辉光城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撤离的命令迅速下达，军队开始组织平民，向相对安全的后方城市转移。
混乱的人流中，一队士兵来到了阿莱斯特和莉娜暂住的旅店，为首的正是那天在城门口提醒过他们的守卫队长。
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从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在此时紧张的气氛下更显狰狞。
“两位，请立刻跟我们走！城市即将被封锁，我们必须护送平民撤离！”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军人履行职责的坚毅。
阿莱斯特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拉起了莉娜的手。
莉娜看着外面混乱的景象和远处不断传来的魔法轰鸣，小脸紧绷，下意识地握紧了阿莱斯特的手指。
在士兵们的护送下，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地走出了这座岌岌可危的城市。
一路上，这名队长始终沉默地守护在侧，用他高大的身躯为两人挡住拥挤的人流。
直到彻底远离了辉光城，来到相对安全的岔路口，队长加尔文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阿莱斯特和莉娜。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就能到达下一个城镇，那里应该还是安全的。”
他顿了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加尔文。”
莉娜仰头看着这位脸上带着可怕伤疤，却在这一路给予他们无声保护的士兵叔叔，小声说道：“谢谢您，加尔文叔叔。”
加尔文对着莉娜，努力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随即，他看向阿莱斯特，眼神带着一丝复杂。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低沉地说道：
“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知道您绝非常人，第一次见到您我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我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直觉。”
他的目光扫过阿莱斯特淡漠的脸庞，最终落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色瞳孔上。
“我知道对您而言，我们这些人并不重要，但如果您愿意的话，辉光城…还有城里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人…拜托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更像是一种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直觉性托付。
他没有明确请求什么，只是将这份沉重的期待，连同这座城市的命运，一起放在了阿莱斯特面前。
说完，他不再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那座被战火与绝望笼罩的辉光城走去。
他的背影在扬起的尘土中显得决绝而悲壮。
莉娜看着加尔文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阿莱斯特。
她看到阿莱斯特大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辉光城上空那不断闪烁，同时明显越来越暗淡的防御魔法光晕。
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城墙方向升腾起的烟尘，让莉娜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忍。
她想起了城里那些可能还被困住的人，想起了如托姆爷爷那样慈祥的老人，想起了昨天还笑着夸赞她魔法的那些面孔。
“阿莱斯特大人…”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城里的防御魔法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加尔文先生他们…会死吗？”
阿莱斯特没有立刻回答。
他金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古老而冰冷的东西，正在被加尔文那决绝的背影，以及莉娜声音里那份纯真的忧虑所触动。
他讨厌麻烦，他懒得理会短生种之间的纷争。
他沉睡了很久，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对这个世界早已淡漠。
但是某些底线如今正在被触及，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也因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而闪烁。
更重要的是……
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个牵着他手，眼神里写满难过的小家伙。
持续的吵闹和肆无忌惮的杀戮，会影响他这位学徒学习魔法的心情，也会让旅途变得很不愉快。
更何况，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和绝望感，对他来说，真的是……难闻死了！
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平淡的目光再次投向辉光城时，少了几分旁观者的漠然，多了一丝近乎无形的凛冽。
“走吧。”
他对莉娜说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点不同的意味。
他没有沿着加尔文指示的南路继续前进，而是拉着莉娜，转向了旁边一处可以俯瞰辉光城战场的高地。
莉娜有些困惑，但还是乖巧地跟着，她隐约感觉到阿莱斯特大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