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空气黏稠得像半凝固的血，混着魔力烧灼后的焦糊味和湿土的腥气，呛得人胸口发闷。
茜拄着剑，强迫自己站直。魔力过度透支的后遗症让她双腿发软，但将军的骄傲不允许她露出一丝疲态。她看着被戴蒙用剑尖抵住喉咙，满脸不甘的伊芙琳，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卡米拉，最后，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道漆黑的身影上。
凛已经退回了原位，安静地站在阴影里，仿佛事不关己。
那种烦躁、不甘，混合着一丝被庇护后的安心感，又一次在她心底翻腾。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稳的脚步声从溶洞入口传来。一队城主府亲卫队的士兵迅速进入，为首的队长对戴蒙单膝跪地：“城主大人，属下来迟！”
“不晚，时机正好。”戴蒙收回长剑“夜澜”，声音恢复了城主的沉稳，“把这两个女人用禁魔镣铐锁起来，严加看管。其余人，解救里面的实验体，动作轻点，他们很虚弱。”
“是！”
亲卫队效率极高。很快，那些被囚禁在培养皿中的人类和吸血鬼被一个个解救出来。他们大多面色惨白，眼神空洞，虚弱得连站立都困难。
为了不惊动大公，戴蒙将这些人秘密安置在夜栖区的一处疗养所，由他最信赖的医师亲自照料。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城主府的地牢阴暗潮湿，墙壁上的火把跳跃着，将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戴蒙没回书房，直接带人来了这里。他要趁这两个女人还没串好供词，撬开她们的嘴。
先审的是卡米拉。
她悠闲地靠在墙上，即便身穿囚服，戴着禁魔镣铐，那份从容优雅也丝毫未减。看到三人进来，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红唇鲜艳欲滴。
“城主大人，这么快就想我了吗？我还以为要等天黑呢。”
戴蒙面无表情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肘撑在膝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卡米拉·诺克特，王都医药世家的天才长女，却在这里玩弄人命。说说吧，大公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卡米拉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大人，我可是在救他们。那些‘材料’，大公送来的时候，大部分都快死了。是我，给了他们为伟大科学献身的机会。否则，他们早就成了城外嗜血魔的晚餐。”
“你管那种折磨叫机会？”茜忍不住怒斥。
“当然。”卡米拉的目光转向茜，那双亮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弱者本就该为强者的进化提供养料，这是世界的法则。我只是在加速这个进程。倒是你，茜将军，带着两千精锐全军覆没，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他们更强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茜的痛处。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戴蒙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
“别这么说嘛，城主大人。”卡米拉的视线又转回戴蒙身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合作。你守着这座孤城，内有大公私兵掣肘，外有嗜血魔潮压境，一定很辛苦吧？我的研究，能帮你解决很多问题。”
凛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卡米拉似乎才注意到她，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还有你身边这位……真是个有趣的样本。一直不说话，是在害怕，还是在观察？散发着如此甜美的气味......你的血，味道一定很特别吧？”
凛的兜帽下，没有任何回应。但卡米拉脸上的笑容，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从那片阴影里，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仿佛自己被放在了解剖台上。
审问卡米拉陷入了僵局，这个女人油盐不进，从她身上获取不了任何大公的情报。
他们转向伊芙琳的牢房。
与卡米拉不同，棕色直发的护士只是平静地坐在角落，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皮。
作为狂战士，经受了简单的医疗处理，伊芙琳的伤口本应恢复得很快。可惜是中了茜那一击——克制再生的腐败之刀。但她好像又不在乎那点疼痛一样，她只是忧郁地盯着角落，红色的眼睛如同死水。
“大公给了你们什么？”戴蒙开门见山，重复了同样的问题。
伊芙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什么。最终，她用一种冷硬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开口：“大公为我们提供实验所需的一切。资金，场地，还有‘材料’。”
“作为回报，”她顿了顿，“我们会为他提供控制嗜血魔的方法。”
控制嗜血魔！
这个消息证据确凿的冲击力，远比之前的虐待实验要大得多。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伊芙琳爽快地把信息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嗜血魔虽然没有理智，但它们对血液的渴望是共通的。”伊芙琳继续说道，“我们通过研究不同血液的性质，制造出了一些特殊的‘信息素武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诱、驱使，甚至激怒它们。”
北方边境那些会用战术、会设埋伏的嗜血魔……茜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原来如此，那根本不是进化，而是人为的操控！她的两千部下，是死在了一场卑劣的阴谋里！
“但那些，都只是副产品。”伊芙琳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她抬起头，视线越过戴蒙和茜，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兜帽笼罩的身影上。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找到稳定产出‘半吸血鬼’的方法。”
............
这个词对茜的意味比以往更深，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凛。
“半吸血鬼？”戴蒙的声音干涩无比。
“是的。”伊芙琳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死气沉沉的，戏谑的狂热，“一个既拥有吸血鬼的强大力量，又不必为血源所困扰的完美种族。如果人人都能成为半吸血鬼，那吸血鬼社会持续了千年的资源纷争、阶级固化，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这是一个伟大的理想。这是卡米拉的理想。”
“为了这个理想，一些小小的牺牲是必要的。”伊芙琳冷漠地陈述着，“将人类强制转化为吸血鬼，观察变异过程，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合法的。所以，我们需要大公的庇护。”
“至于大公真正的目的，”她摇了摇头，“我们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信息量太大，戴蒙和茜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茜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凛。
量产……半吸血鬼？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无数个像凛一样，冷静、强大，却又带着那种致命吸引力的存在。
这个想法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凛一个就够了。
不，一个都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