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在戴蒙熟练的操纵下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更加幽深狭窄的通道。晶石灯的光芒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戴蒙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大公可能已经把卡米拉你的所有技术，都用上了。”
“何止是用上。”卡米拉跟在戴蒙身后，高跟鞋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声音清脆而从容，“以大公的财力，买空全国所有的‘寂静之根’和‘月光苔’都不是问题。只要材料足够，他能控制的嗜血魔，数量至少以万计。”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在着手制造那个‘大家伙’了。”
“难怪……”戴蒙的拳头在身侧握紧，骨节发白，“最近城里所有用于升阶的材料都价格飞涨，冒险者公会的任务报酬一降再降，许多新晋的吸血鬼根本无法完成升阶。我还以为只是战时物资紧缺……”
他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哼，悔恨自己没能早点看穿这背后的阴谋。
“作为自由贸易城市，太自由了反而不好管理呢。”卡米拉评价道，压紧嗓子发出甜腻的声音，“我要是城主，我就把那些欺行霸市的黑盔甲的士兵全部杀光。”
“这不怪你。”茜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老狐狸把一切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她看着前方摇曳的光晕，看着戴蒙宽阔的背影，一种久违的疲惫感从心底升起。这座孤城，这些阴谋，这场望不到尽头的战争……
她有些想家了。想念王都那四季如春的气候，想念父亲书房里温暖的壁炉，想念军官俱乐部里那些虽然愚蠢但足够忠诚的同僚。
“我想……回王都看看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淹没在脚步的回响里，像一声无意识的叹息。
然而，她身后的那个人却听见了。
“我会陪你回去。”
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像一束精准投下的暖光，瞬间驱散了茜心底的些许寒意。
茜的脚步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没有回头，只是将下颌绷得更紧。
“回王都好好修养。”戴蒙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转过头，暗红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鼓励的笑意，“解决了大公，拿着他的罪证回去，你就不再是兵败北境的‘逃兵’。你是揭发叛国阴谋，拯救了整个北境的英雄。王都那些老家伙，只会抢着给你授勋。”
英雄？
逃兵。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茜的神经上。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冰封的战场，部下们绝望的嘶吼，还有副官那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
她猛地别过头，将眼底翻涌的刺痛死死压下。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隧道开始剧烈地摇晃，头顶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上面！”凛低喝一声。
话音未落，隧道顶部猛然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伴随着山崩般的巨响，数十道扭曲的身影裹挟着碎石与泥土，如同地狱里爬出的蝗虫，嘶吼着坠落下来！
这些嗜血魔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强壮，灰白的皮肤下，虬结的肌肉高高坟起，一条条暗红色的血管在体表搏动，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血盾！”戴蒙怒吼，一面沸腾着血光的能量盾瞬间展开，硬生生顶住了第一波冲击。
碎石与怪物砸在盾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伊芙琳的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她一把将卡米拉拽到身后，下一秒，已然冲入怪物群中。她放弃了所有防御，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音爆，纯粹的物理力量将一头强化嗜血魔的头颅当场砸得粉碎！
“狂乱！”卡米拉冷静地从白大褂里甩出两支试管，玻璃在空中碎裂，无色的气体瞬间弥漫开来。
几头嗜血魔的动作猛然一僵，随即发疯般地调转方向，猩红的眼眸死死锁住身边的同类，张开獠牙疯狂地撕咬起来！
黑红色的魔力在茜的剑刃上轰然炸开！她没有吟唱，只是凭借本能挥洒着最原始的腐败之力。一道道漆黑的能量链从剑尖射出，精准地缠住那些试图绕后的怪物，腐蚀的青烟升腾，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然而，怪物太多了。
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嗜血魔突破了戴蒙的防线，利爪直取卡米拉的咽喉！
铛——！
巨大的漆黑镰刀从天而降，精准地卡住了那只利爪。蓝黑色的魔力漩涡在刀身上流转，将那股狂暴的力量尽数吞噬。
凛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卡米拉身前。
她看也不看那头怪物，只是偏过头，对卡米拉说了一句：“站我身后。”
随即，她反手一挥，巨大的镰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那头怪物连同它身后的两头同类，一同拦腰斩断！
有了凛提供的安逸环境，卡米拉在后方稳定输出。嗜血魔群的地下有的长出粗壮的黑暗箭头将其捅个对穿，有的化成粘稠流体将嗜血魔整个吞噬。有的嗜血魔来不及被吞噬就被前方拼杀的伊芙琳用如意斩了首。
隧道在持续不断地崩塌，落石越来越密集。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活埋！”戴蒙一剑将一头嗜血魔钉在墙上，吼道，“必须上去！”
他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了头顶一处相对薄弱的岩层。
“伊芙琳！”
“明白！”
伊芙琳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红光，她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双拳汇聚了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那片岩层！
轰！
岩石爆裂，一个通往上方的出口被硬生生打开！
“走！”戴蒙大吼。
卡米拉第一个攀了上去，伊芙琳紧随其后，为她挡开掉落的碎石。
茜紧咬牙关，一记横扫逼退了涌来的怪物，也借力跃起。
在她跃起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向上送去。
是凛。
茜的心头一跳，回头时，只看到凛已经收回了手。那个女人站在最后，巨大的镰刀在她手中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蓝黑色风暴，将所有追击的怪物与坠落的巨石尽数绞碎。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隔绝了所有的死亡与混乱。
直到所有人都安全脱离，凛才收起镰刀，脚尖在崩塌的隧道壁上轻轻一点，身体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跃出了洞口。
刺眼的阳光，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人或轻松或狼狈地摔在柔软的草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古老的树木直插云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空气清新得让人几乎要醉氧。
与刚才那地狱般的隧道，恍若两个世界。
茜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是大公的私人狩猎林场。
现在是下午，他们已经身处敌人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