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解决掉那个头头。”
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平了茜心中所有的慌乱与愤怒。
她几乎是本能地明白了凛的意图。
然而，站在祭坛另一端，那个如同神明般傲慢的男人，拉斐尔，却发出一阵愉悦的、仿佛胸腔都在共鸣的轻笑。
“终于发现了吗？”他摊开双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剧院的包厢里，点评着舞台上笨拙的演员，“真是敏锐的判断力。只可惜，太迟了。”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任由你们屠杀我的士兵？”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祭坛，乃至整个深渊之底，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穹顶之上，那片绚烂的极光疯狂地扭曲、翻滚，仿佛一锅被煮沸的颜料。
刺骨的寒意，凌厉的狂风，狂暴的雷电，三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性力量，在拉斐尔的身后汇聚、压缩，最终，化作一个覆盖了整个祭坛的、巨大无比的魔法阵。
“我并非战士，茜将军。”拉斐尔的声音，在轰鸣的元素风暴中，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我是一名法师。”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天界魔法的真正姿态吧——”
“霜雷风暴！”
轰——！
世界，在这一刻被白与蓝的光芒彻底吞噬。
那不是单纯的魔法。
那是灾难本身。
无数夹杂着冰晶的、足以撕裂钢铁的飓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千万道比发丝更细密的、却蕴含着恐怖神圣能量的闪电，如同交织的蛛网，封锁了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
茜感觉自己的皮肤被那狂风刮得生疼，每一次呼吸，肺里都灌满了冰冷的、带着电离味道的空气。
这根本躲不开！
凛的身影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她的身前。
巨大的蓝黑色镰刀在她手中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残影，刃面上的漩涡飞速旋转，将一道道袭来的闪电与风刃尽数吞噬。
但那攻击太密集了，也太狂暴了。
凛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她的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比以往更吃力，脚下的水晶地面，以她为中心，不断蔓延开细密的裂痕。
“你的力量……被削弱了？”茜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凛的眉头紧紧蹙起，这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不顺手”。
“这个法阵……”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它在限制我们的力量。所有进入这片区域的生物，都会被强行压制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哈哈哈哈！”拉斐尔的狂笑声从风暴的中心传来，“没错！为了防止你们这种‘规格外’的存在，这个副本早就布下了‘均衡法阵’！在这里，无论是谁，都只能发挥出90级的力量！”
“而我，恰好也是90级。一个做足了万全准备的90级法师，带着一支不死不灭的军团，来对付一个被压成90级和另一个没到90级的……入侵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觉得，你们还有胜算吗？”
压力，如同实质的大山，轰然压下。
茜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能感觉到，凛的防御圈正在被一点点压缩。那些被镰刀吞噬的能量，似乎已经超出了上限，蓝黑色的漩涡边缘，开始闪烁起不稳定的电光。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击倒的神裁一族，又一次化作灵体，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它们无法被物理攻击命中，却能用淬着风雷的刀剑，向她们发起致命的偷袭。
“啧！”茜怒骂一声，她不能再让凛一个人承担所有压力。
黑红色的腐败魔力冲天而起，她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单纯的劈砍，而是化作一道道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剑气，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靠近的灵体。
腐败之力对灵体有特效，剑气穿过，那些灵体的身形便会暗淡几分。
但它们太多了。
茜的攻击，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只能激起小小的涟漪。
战局，陷入了僵持。
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被蚕食的绝望感，开始在茜的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一道比之前所有闪电都要粗壮的雷枪，撕裂了风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茜的面门！
凛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想都没想，猛地推开茜，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那道雷枪。
与此同时，一名灵体化的神裁一族战士，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中的长刀无声无息地，从凛的背后刺入！
噗嗤——！
嗤啦——！
两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贯穿与撕裂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蓝色的雷枪，贯穿了凛的左肩，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而那柄灵体长刀，则从她的后腰没入，带出一蓬触目惊心的血雾。
“凛！”
茜的尖叫，被淹没在轰鸣的风暴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她看到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她看到鲜血从凛的伤口涌出，又瞬间被狂暴的雷电之力蒸发。
她看到那个总是将她护在身后的、坚不可摧的身影，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轰——！
茜的大脑，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真是感人的同伴情谊！”拉斐尔的笑声，充满了胜利者的傲慢，“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停止了施法，风暴渐渐平息，露出了他那张英俊而邪恶的脸。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凛，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欣赏艺术品般的光芒。
“我早就知道，你会保护她。所以，刚才那一击，我可是为你准备了120分的‘惊喜’啊。”
他一步步走来，声音里带着一种揭开谜底的得意。
“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你们这种存在，到底是如何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是因为我们神裁一族，打破了太多位面之间的封印，才不小心把你这种‘异物’给召唤过来了吗？”
异物？
召唤？
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想冲过去，将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但拉斐尔接下来的话，却让凛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一个把我们的世界当成‘游戏’来攻略的‘玩家’……”
“告诉我，凛小姐，被剥夺了所有开挂般的力量，像个普通人一样，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感觉，作为神明却流血的感觉，如何？”
凛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彻骨的惊骇与慌乱。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
这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认知！
“看来，我猜对了。”拉斐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残忍。
“不用这么惊讶。等我们伟大的仪式完成，我们的世界与外界彻底相连，我甚至能获得干涉位面法则的力量。到时候，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你，彻底‘放逐’回你原来的世界哦。”
“一个……没有茜·莉莉希亚的世界。”
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击碎了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的节奏，彻底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
又一道被忽略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她的后背上。
砰！
凛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
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凛，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崩塌了。
愤怒。
悲伤。
绝望。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杀意。
“啊啊啊啊啊——！”
茜仰天长啸，那声音不再是少女的娇喝，而是来自地狱深处，恶鬼的咆哮。
黑红色的魔力，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她的皮肤下，一道道黑色的血管暴起，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其中游走。
她那双金红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血红色。
她在燃烧。
燃烧自己的生命，燃烧自己的灵魂，只为换取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腐败地狱火！”
“血之诅咒！”
所有她会的、最恶毒、最强大的禁术，在这一刻被她毫无保留地、疯狂地释放出来！
然而，拉斐尔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抬起手，一面由纯粹神圣雷电构成的、巨大的六边形屏障，在他面前展开。
轰——！
足以将冰霜大君都融化成脓水的腐败地狱火，狠狠地轰击在屏障之上，却只是让那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些诡异的血色诅咒符文，在靠近屏障的瞬间，便被狂暴的雷电之力，净化得一干二净。
“没用的。”拉斐尔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在绝对的准备与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你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他甚至懒得再亲自动手。
十几名灵体化的神裁一族，狞笑着，从四面八方，朝着已经力竭的茜，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茜的眼中，倒映出那片越来越近的、闪烁着风雷光芒的刀刃。
她已经……连抬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蓝黑色的身影，却如同瞬移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前。
是凛。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身上那几处恐怖的伤口，依旧在流着血。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但她依旧站得笔直。
手中的巨大镰刀，横在身前，将所有袭向茜的攻击，都稳稳地、滴水不漏地，全部挡了下来。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别……碰她。”
凛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
她用自己那残破的身体，为身后的少女，撑起了最后一片，也是最坚不可摧的，绝对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