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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
视界之内,
满是红色,
红色,
炙热的红色。
让人感到痛苦的红色——
以及,
黑色的浓烟。
这就是我所在的地方。
也是我生存的地方。
这是名为“火”的灾难。
透过红色与黑色,我能看见已经烧成了焦炭的人形……
但哀嚎却依旧印在我的脑海里。
得离开这里。
这是我唯一的想法,也是支撑我强睁双目的意志。
我努力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却发现除了双手外,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就连头颅也是,即便五官还在维持活动,但我连扭头都做不到。
于是,我只好像是蛇类生物般在地上爬行。
轰——
身边炸起巨响,我被掀翻了出去。
……
为什么,我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
落地后,我在惯性下又翻转几圈,最终停在了已经在烟熏下变得漆黑的女神像旁,女神垂首,仿佛不忍直视这场灾难般。
诃莱……我在心中默念着女神的名字——虽然我知道,女神并不会眷顾无信仰的凡人,但此时的我只能如此。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我想活下去。
在女神像的前面还跪着两个人类——外貌有些熟悉,但因为烧成焦炭的缘故,我完全想不起他们是谁。
……就算是信众,女神也没有眷顾他们。
……我继续努力的向着未知的方向爬去,手大概是恢复了知觉,但并没有感受到高温,反而是……
冰冷的,仿佛扎进脊椎的,如针一般的冰冷。
我的手感受着冰冷的来源,总算是摸到了一个东西。
不规则的形体,犹如水晶一般的质地……
我抓住了那个东西,把手收了回来。
……
秘源。
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一丝怪异的念头。
于是,我张开了嘴,将秘源塞进了嘴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即便是塞进这么大的一个东西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阻力。
所以,我的面部大概已经被烧成了一个空洞吧?
即便如此,我依旧活下来了。
诃莱……
女神保佑着我。
于是,我索性直接将秘源塞进更深的食管,然后不断摩挲着外面的皮肤,将秘源推进了胃中。
我并不晓得这样的作用——
我想,大概是为了活下去的意志在操控着我做这样的事吧。
冰冷的,犹如置身寒渊一般的冰冷。
炙热的,外界的红色在吞噬着我的意识。
犹如八热八寒两方地狱同时降临在这副溃败的肉体上——
“哈……”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因为,女神保佑着我。
诃莱。
1.
“火灾?”
“嗯,在旧城区那边,听说烧死了五百多个人呢。”
“诃莱……旧城区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火灾?那边不是连储能塔都没几个吗?该不会是人为吧……”
“谁知道呢,秘法团都过去查了。”
市民广场上,有的人正在大谈昨夜的火灾——
一般而言,城区的人们很少提及旧城区,一者是因为那边过于贫瘠,并且经常有违法事件,导致大部分人都对那边有丑化滤镜,二者则是因为仍旧留在旧城区的人们一般是家庭中或者三代内有人在城区建立前有违背教会教条的记录,可以算是被遗弃的一批人,除非等到新教皇上任,清除过往犯罪记录,否则旧城区的人一辈子也无法定居城区。
而今天之所以会谈到旧城区的火灾,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火灾范围太大,几乎整个旧城区都变成了废墟,不仅执法局出动大批人马,就连秘法团都派了人前去调查。
秘法团——那可不是一般秘法师组成的团体,而是直属于教皇,分布于各个教区的隐秘部门,平时根本见不到。
“恐怕是恶魂或者异端又在做什么实验了……”
两人正聊着,一个将自己埋在长袍下的人突然路过他们的眼前。
“这长袍没见过啊……该不会是秘法团的人吧?”
——长袍一般都是教会的人在穿,并且根据职位,长袍的颜色款式也不尽相同,但眼前这个却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
“……秘法团还支持DIY?这长袍完全就是拿破布拼的,怎么可能是秘法团的人。”
那个长袍人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在他们的目送下走进教堂。
“该不会真是秘法团的?”
“走啊,还傻站在这等着人家回来找麻烦吗?”
……
2.
教堂其实有两道门,两道门中间则是一个环形的走廊,而长袍人刚准备进入第二道门便被拦下。
“今天暂时不能祈福,请回吧。”那位身着黑袍的看守皱着眉说道。
他不喜欢这个人——或许是因为他并非教会所属人员却穿着长袍,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有些难闻,还有可能是他将自己完全埋在长袍中的样子令他不爽,总之,他不喜欢这个人。
当然了,关闭教堂内层是公事公办,他并没有在针对谁。
长袍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
“哈……我不是来祈福的。”
是个男人,而且声音异常难听,就像是在漏气一般,声音沙哑而漂浮,光是听着就令人烦躁。
“那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诃莱女神的信徒……也是一个秘法师,我想登记一下。不过如果允许我顺便祈福那再好不过。”
“……秘法师?”看守将信将疑,但确定真相前也只能将态度放尊重些,因为并不是在教堂工作就是教会的人——一般的职务大多由普通人担任,而秘法师在理论上是比他们高一级的。
“嗯。”长袍人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他的手部布满扭曲的烧伤痕迹,但在痕迹上却覆盖着一层复杂的纹路,这是秘法通路,只要有秘能流动就会显现。
“您请进吧,女神背后有一条走廊,走到头就是会长的房间。”看守微微低头说道。
3.
“名字?”
“铭天。”
“年龄。”
“……17。”
“住址?”
“旧城区红叶街37号。”
“你是旧城区的人?”
“我是女神的信徒。”
“……”会长想说点什么,但却无从开口,于是只好换了个话题,“红叶街据我所知是昨天火灾的中心?”
“嗯。”我伸出手,露出皮肤的烧痕。
“……诃莱。”会长感慨一声,最后再没多问,将我的信息如实记录,并将一个晶状卡片交给我,上面印着一颗分别承载四季不同变化的树,“这是教会的许可证,是身份证明,也可以当银行卡用,还有通讯的功能,从下个月第一天开始,每个月都会将津贴发到这张卡上,但有需要我们也会通过这个联系你,你要做到随叫随到。”
我点头表示知晓,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今天可以祈福吗?”
“当然可以……只是因为随时要接待秘法团的大人所以才暂时关闭了而已,秘法师是不受限制的。”
“好。”我走出了房间,踏上走廊的红毯,顺着来时的路,来到了女神像的下方。
诃莱……
女神大人——
我抚摸着雕像的裙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活了下来,女神大人……
我掀开兜帽,两边的泉水映着我那张因为火灾而可憎恶心的面容。
但这不重要,我活了下来……
承蒙神恩……
我咧开已经不存在的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视界变得朦胧,我感受到两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我皮肤弯曲的痕迹流动。
任何——任何仪式都不再重要了。
我张开双臂,朝着女神像跪下,脑袋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犹如工厂锻造着秘源原矿一般的声响。
“诃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