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变化的小路,没有变化的积雪,没有变化的雨。
没有变化的梦。
一切都一如既往,时间一直定格在这里。
只要父母吵架,她睡着后就一定会来到这里,她喜欢这里,这里很安静,只有雨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在梦的中途,黑暗中走出了一个带着腐朽气息的男人,他并不丑陋,却让人心生恐惧,即便看不清他的眼睛,阚初弦也认为他在瞪着自己,这让她想起自己儿时去过的宝通寺,里面有一座摆放着巨大佛像的佛堂,即便是白天,也昏暗无比,佛像半掩在黑暗中,小小的她看不清佛面,只觉得像是堕进了地狱。
于是,梦开始闪烁——
场景变换。
那些佛像依旧是巨大的,几乎要顶穿脆弱的木制屋顶。
阚初弦的心猛然一抽,就连呼吸也停滞,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宇宙中。
男人站在殿堂的中央,如同怒目金刚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对她发出宣判。
但——
“吃糖吗?”
男人说出了奇怪的话,但他伸出的手里确实抓着一把糖。
没有等阚初弦回答,男人将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嘴中爆炸,与其说是糖果,倒不如说是糖精。
——场景再次变换,阚初弦又回到了雨中。
不过这一次,她站在一栋住宅的门前。
这是她的家。
“想回去吗?”男人如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响起。
“不,不想。”
“想去哪?”
“安静的地方。”
“那里怎么样?”
男人抬起手,指向了天空的某个地方,阚初弦跟着看了过去,雨夜本该是见不到月亮的,可天上却分明挂着一弯残月。
月亮。
“这不是梦吧?”
本来有那么一瞬间,阚初弦认为自己身处现实之中,但男人的回答撕碎了这样的幻想。
“不,这就是梦。”
也是,现实怎么会这么奇怪?
不过这个梦中的人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自己的问题。
阚初弦胡思乱想着。
“你能带我去吗?”
“光靠你自己就能到那个地方。”
“噫?要怎么做?”
“相信你的眼睛,眼睛是‘寻找’的工具。”
阚初弦听不懂,但她相信着自己的梦不会欺骗自己。
“对了,你为什么要给我吃糖?”
这个问题让男人感到无趣。
他在地上抓起了一把雪,然后揉成了雪球,砸在了阚初弦的脸上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远远的,男人能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
于是男人又一次张开了嘴。
※
他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摊炸开的血肉。
刚才的一切太过突然,太过……惊悚。
围观者们还在欢呼,只有他自己晓得,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术”。
于是,他自然而然回忆起了那个喜欢变魔术的老头,只有这个时候,他终于察觉到那些魔术的异常了。
于是他追了上去,找到了那个魔术师。
“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你自己做到的。”
魔术师并不喜欢说话,一般来说,他都是沉默寡言的。
“我……?”
他完全听不懂魔术师的谜语。
于是,魔术师指了指他的头。
“用心感受。”
“那不是脑子的位置吗?”
魔术师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应该会有一场小雨,于是他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不过,魔术师还是在依稀中听见了他的呼喊。
“你叫什么名字?”
“空阁。”
※
在我即将杀死他们时,他们的脖子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翻转,最后变成了后脑勺面对着我,并在一阵微风的触碰后迅速倒下。
那个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我能感受到它躯体下的空洞,那是和我同样残缺的存在,它从黑夜里走了出来。
那个高大的剪影,如同铁塔般伫立在我的面前,让我久违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过得还好吗?”它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般粗糙又刺耳。
我不知如何回答它,因为我并不知晓“过得还好”是怎样的定义;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它。
——即便我们有着相同的特征。
于是,因为意外而突然沉寂的杀戮之心再次跳动了起来。
我向着它伸出了手,最后却直直穿了过去,它的身体就像是幻影,可它是真切的,存在于那里的,即便感官存在被欺骗的可能性,但它被风吹动的衣袂并不会骗人。
于是我再次出手——
大概是因为刚停下的雨让地面变得湿滑,我坠进了池塘中。
久违的,我对鱼塘中的恶臭产生了反感的情绪。
“你是谁?”
“你对我应该没有太多记忆,但我是你的朋友。”
“秘法师,空阁。”
它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回响。
※
“你迷路了吗?”
“嗯……”女孩稍稍止住哭泣,看向说话者,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男人,就像一棵大树,他的表情很是苦闷,仿佛心里压着很多很多的东西,仿佛像鬼故事中的鬼怪,对于女孩而言,这个男人很恐怖,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叔叔,你知道怎么走吗?”
“跟着他走吧,他知道位置在哪。”男人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女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男孩,即便只是站着,也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贵气,风度翩翩。
“谢谢叔叔。”
女孩朝着男孩走去,没走两步又停下来,望向男人说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家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男人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气,脸上的苦闷中传达出一种无话可说的想法:“我啊,我叫空阁。真是有礼貌的孩子。”